三房的小院子在最西邊,依著院牆,孫氏種了幾株桂花樹,這時節剛冒了葉子,鬱郁蔥蔥的,守門的女使見到來人,立即客客氣氣地往裡頭請。
三房是庶出,也就分得了西邊這十來間屋子的小院子,原先孫氏和沈三二人倒還住得,等納了妾,也還湊合,只是等這貴妾一連生了三個女孩兒後,這小院子便有些擁擠了!
孫氏自己掏了體己銀子,將西邊連著的那戶人家的房子買了下來,開了一道門,讓女孩們和姨娘們都搬過去住了,這十來間屋子,除了給沈三留了間書房,其餘的,都她用了或鎖了。
後來官家下旨,說伯府人丁旺盛,庶出一脈可單獨立府,孫氏便又買了左邊和後邊的一處院落,算作三房的府邸。
但是小西院的這個宅子,因著老祖宗尚惦記著她手裡頭的一點銀錢,還依舊給她們留著,逢年過節的時候,讓他們回來住一住。
此時,小院的正廳裡頭,已然擠了半個廳,沈三近些年又娶了一房妾室,生了一男一女,一個五歲,一個七歲,加上原先的貴妾郭姨娘的三個女兒,這小廳還真有些不夠看。
兩個頂小的,依偎在沈三身邊,一會問嫂子美不美,一會問哥哥的官大不大,好不熱鬧,盛妝的孫氏閑閑地端坐在主位,似乎看不見這些人一般,一心一意地品著爹爹新送給她的雲霧茶。
見到沈溪石和顧絮過來,一雙眼像三月的春風一般。
顧言傾昨日已經見過孫氏一面,此刻猜測,與孫氏並排坐著的美男子,想來便是沈令平。
只見他眉眼溫和,帶著六七分書生氣,等他們一跨進正廳,便聽沈三開口道:“彥卿,你已有些時日沒有回來了。”
沈溪石神情寡淡地帶著言傾跪在了一早便安排好的紫色蒲團上,開門見山地道:“兒和絮兒回府,是想讓絮兒上族譜的事兒,早些辦了。”
沈溪石很小的時候便知道自己不是沈令平的兒子,但是沈令平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倒也不曾惡待過他,至多不管不顧,所以在沈家裡,沈溪石對三房夫婦二人的感官尚不算厭惡。
只是,其餘的人,卻是厭惡到骨子裡了。
譬如忽然開口的郭姨娘,“三郎也真是的,這許久不回家,想來連兄弟姐妹們什般模樣都忘記了吧?”
沈溪石尚沒有理,只聽孫氏抿了一口茶,淡道:“掌嘴!”
孫氏身邊伺候的都是她從孃家帶過來的人,銀錢都不曾從公中出,是以即便孫氏多年來不得沈令平的歡心,在沈家三房這個小院裡,卻是自來說一不二的。
郭姨娘尚驚愕之際,兩個耳刮子已經扇了過去,一個媽媽斥罵道:“主子說話的時候,哪有奴婢插嘴的道理!”
“你,你……”郭姨娘氣得渾身發顫。
沈令平也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孫氏,孫氏卻連一點兒粉飾太平的心思都沒有,只是對身後的另一個媽媽道:“將我那個金匣子拿過來。”
不一會兒這媽媽便捧了金匣子遞到了顧言傾跟前,由荔兒收下了。
上位的孫氏一邊用絹帕擦了擦嘴角,一邊道:“溪石是我們這一房的長子,既是已經成家了,我手裡頭攢下的這一點東西,也該交給你息婦管了,我年紀大了,近來總有些腦目昏沉。”
她話音一落,郭姨娘捂著臉,忌憚孫氏,不敢再說話,看了一眼自個所生的八姑娘,便見沈寶晴狀似擔憂地道:“娘,三哥早已經分府單過去了。”
孫氏淡道:“我們不是也從府裡分出去了,難道走了就不是沈家的子孫了嗎?三郎就不是我們這一房的長子了嗎?”
孫氏心裡頭清楚,從她進了沈家的門,孫家的財産便被這闔府的人視為囊中物,即便她與沈三和離,背靠著太後娘娘的沈家,也不會讓她帶走那些財産。
她膝下又無半子半女,與其給這些娼`婦生的蠢貨,不如給那個孩子!
也算她對當年自己的袖手旁觀的補償。
沈寶晴一口銀牙險些要咬碎,這麼些年她和姨娘拾掇著爹爹三五不時地從孫氏手裡要銀子,孫氏不好駁爹爹的面子,回回出手大方,可如今若是給了沈溪石,那可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她和姨娘、妹妹們的日子要怎麼過!她還想著出嫁的時候,再狠狠地撈孫氏一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