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開口,徐參知只得謝主隆恩,顫顫巍巍地撿起了帽子,又重新戴在了頭上,
魏國公和明遠伯對望了一眼,暗暗交換了一個“有驚無險”的眼神,卻忽然間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正眼看去,卻是一位姓陸的禦史中丞奏他貪戀權位,不為亡母丁憂。
當下不由大叫冤枉,當年因著國事繁忙,陛下予以“奪情”。
但陸禦史中丞又道:“魏國公所言甚是,但是已是‘當年’,眼下國泰民安,魏國公已然無需去官署辦差,下臣聽說國公常去樊樓聽曲兒,國公大人有這番閑情逸緻,怎地就沒有想到丁憂的三年之期尚未滿?”
陸禦丞又正色道:“啟稟陛下,國公乃是從一品國之重臣,魏國公卻貪戀權位,不肯換下紫袍,換上素服素冠,為母丁憂,以盡人子之責,怎堪為百官表率?”
尚在同伴的驚悚事件中沒有緩過神來的魏國公不想自己忽地也被參了一本,心中起初尚還納罕,眼下到了這個節骨眼,腦子一空,立即跪下道:“臣惶恐!”
龍椅上的元帝望著下頭一副“與己無關,高高掛起”的沈溪石,鼻子微微一嗤,但是到底顧忌在大殿上,並沒有下沈溪石的臉,只是肅著臉道:“當初不讓魏國公丁憂是朕的旨意,諸位大人若再糾纏,便是罔顧朕意。”
等退了朝,魏國公和徐參知皆步履匆匆往家趕去,張丞相慢了兩步,攔了沈溪石,“聽說你昨兒個去了禦史臺?”
沈溪石並不否認,“魏家老匹夫嬌縱女兒惹是生非,自然是太閑的緣故,既是這般,不如回去為母丁憂。”
張丞相搖了搖頭,手指點了點沈溪石,無奈地道:“你啊,你啊,什麼時候也這般魯莽了?”
沈溪石眸子微暗:“這一次,溪石甘之如飴。”
“嗬,虧你想得出來!”滿朝文武都知道近來太後娘娘要下旨將魏家三娘許給沈溪石,懿旨如不是皇上壓著,早就下了,現在魏國公丁憂?
顧言傾從宮裡回來的第三天,便聽杜姨說魏國公因未為母丁憂三年,心中一直難以寧靜,故此特向陛下請旨為母丁憂三年,魏國公言辭真切,陛下便禦筆批了,而魏家未出閣的小娘子,也要為祖母守孝三年,三年內不再議婚。
杜氏說完,見言傾神色有些怔忡,輕聲道:“絮兒,聽說此事與溪石有關,魏國公被彈劾的前一日,溪石去了一趟禦史臺。”
顧言傾眸中閃過訝然,只聽杜姨又道:“他的本意大概並不是讓魏大人丁憂,而是想讓魏三娘子守孝。”
魏三娘子若是守孝,便只能待在府裡,不能出門再禍害了。
溪石知道魏三娘子盯上了言傾,才會走了這一步,除了這個禍害,只是這一步並不是這般好走的,先前魏三娘子因有沈太後撐腰,將溪石逼迫得那般緊,他也沒走出這一步,實是魏國公在朝中多年,勢力盤根錯雜,但是因著言傾,溪石還是破了對魏家的忍功。
“絮兒,你和溪石的事,你眼下又是如何打算的?”杜氏默然良久,忽而問道。
“姨姨,您覺得,我和沈溪石之間有可能嗎?隔著當年的人和事,我總覺得心下難安。”顧言傾的聲音輕飄飄的,神色有些茫然。
她說的委婉,可是杜氏卻聽得明白,她說的是顧家的一百多口人命,如果他們真的是因著沈溪石而被牽累,她和沈溪石之間即便在一起又怎能心安?
“絮兒,這不是你們的錯,你戴了太重的枷鎖了,你若是這般想,不僅是你,溪石這一輩子也會為了這塊巨石壓得緩不過氣來。你阿翁阿婆、娘親爹爹、叔嬸在九泉之下也難心安。”
杜氏將顧言傾攬在了懷裡,“孩子,聽姨姨一句勸,不要再陷在死衚衕裡了,姨姨冷眼看著,你要是再退一步,溪石還不知道會做什麼傻事出來。”
杜氏想到沈溪石那日在湖裡抱上言傾就不願意放手的畫面,心口也酸酸的,那一日若是言傾沒有被救上來,溪石大概也沉在湖底了。
“姨姨!”顧言傾忽地便倒在了杜氏的懷裡痛哭了起來,好像這些年忍下來的眼淚,今時今日終於要破圍了一般。
杜氏輕輕地拍著顧言傾的肩背,柔柔地哄著“姨姨在,姨姨在。”
和林承彥一起走到側廳門口的沈溪石,默然住了腳,林承彥拍了拍沈溪石的肩膀,嘆道:“走吧!”
透過珠簾,隱約可見言傾微微抽搐的肩背,沈溪石眸中一片幽暗,對上杜姨的目光,轉身走了。
屋內杜氏長籲了一口氣,又道:“絮兒,姨姨給你準備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