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也不解釋,只嘆道:“娘她過世不過數月,我不能替她守孝,心中著實不安啊。”
這樣說著,紫薇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粉色錦緞,又看看金鎖身上淡藍色衣衫,上面的刺繡都被金鎖自個兒挑了大半。心中又是悔恨,上輩子她怎麼這樣傻,孝期就穿紅著綠,還不若金鎖有心。
金鎖見紫薇這般,心中立即明白過來,忙道:“紫薇你忘了,你曾經告訴我孝服穿在身上出門著實有些不便,並不是真的不給娘盡孝呢。”
紫薇點點頭,上輩子她的確這麼說,而且還因為金鎖老是穿改過的衣衫,讓旁人側目而惱怒了幾回…金鎖她從來也不生自己的氣,只默默的替她做些本該由她來做的事情。守孝如此,小燕子去了圍場消失了也是如此,當時她只顧著姐妹情深,卻是金鎖心心念念想著她的信物連同小燕子一起不見了。入了宮就更是如此,都是包衣奴才,她有小燕子照拂尚且有幾分體面,金鎖卻是因為小燕子樹敵過多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後來自己也當上了格格,金鎖依舊任勞任怨在她身邊做丫鬟,她從未給金鎖一天安穩日子,只顧著跟著小燕子上串下跳,太後與後宮妃嬪們不好拿她們兩個主子如何,只好懲罰她們身邊的奴才,金鎖是她的貼身丫鬟,為了她的不懂事受過多少委屈與刑罰啊…可最後她竟然還為了爾康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丟棄金鎖,只因為她以為金鎖也對爾康情根深種,不高興金鎖同自己分爾康的心。上一世的自己真是沒腦子,金鎖不過是愛屋及烏,認定了自己嫁給誰她便也嫁給誰罷了…
金鎖見紫薇只是沉思,終於又鼓起勇氣勸道:“紫薇,我給你留了件月白衣裳,花紋皆是銀線繡制的,旁人看來只會覺得樸素了些…不然你穿那件衣裳吧?”
說罷覷著紫薇臉色未變方又道:“我聽聞太後皇上皆是純孝之人,想來定是喜歡我們為娘略略進些孝道的…”
是啊,皇阿瑪以孝治天下,從前小燕子頂了她的位置卻一天都未曾為娘守過孝,而自己卻總藉口不方便,哪怕真相大白得了明珠格格的位置,她也未曾想起替娘守孝。當時的她只把令妃當做了自己的娘親。皇阿瑪雖未責備過,只怕心裡也略有不滿吧,更何況她還做出在孝期就與爾康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事來。
金鎖見紫薇點了頭,忙歡喜的去取了衣裳幫紫薇換上。
紫薇由於上輩子最後孤苦無依,得自己照顧自己,如今做這些簡單自理的事情也是很順手的。
金鎖見紫薇不要自己幫忙,也不強求,只坐在床邊同紫薇說些閑話:“我昨個去買東西的時候,又聽得旁人誇咱們皇上呢。”
紫薇笑道:“我知道,是說國有乾隆國運昌隆吧?”
金鎖點頭道:“是呢,還說平定邊疆,國泰民安,還有好些話,不過我都記不住…還聽說啊,太後娘娘感念上天,特意要去哪個山上為大清祈福呢…”
紫薇心中咯噔一下,卻是豁然開朗了。對啊,今年太後出宮祈福,如今九月中,太後應當是十二月初到的五臺山。見不到皇阿瑪,她可以去努努力看能不能見著太後。
上輩子太後雖然不甚喜歡她,但終究只是口頭上教訓兩句,懲罰她的時候都是因為小燕子惹了禍事她偏偏要往自己身上攬。最後她出嫁,還是太後發了話給她一個和碩和儀格格的封號,終究還是顧念血脈親情…
思及此處,紫薇忙道:“金鎖,我們盡快趕路,爭取十一月趕到五臺山下。”
金鎖嚇了一跳問道:“我們不去京城了麼?”
紫薇點頭道:“我想過了,到了京城也不知道如何能見到皇上。我之前就聽說此次太後是去五臺山祈福,不如咱們去五臺山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太後。”
金鎖一臉崇拜的看著紫薇道:“紫薇你想得真遠,是啊,我聽別人說皇上可不是那麼好見到的呢!只是我們去五臺山就能見到太後了麼?”
紫薇道:“事在人為,我是想著皇上在宮中我們很難進去,太後雖然儀仗繁複,但終歸是在宮外,或許我們能找到方法面見太後呢。”
金鎖立即贊同的點點頭,當下便去重整行裝準備前往五臺山了。
卻說紫薇金鎖二人一路風塵僕僕,由於紫薇不再自怨自艾整日悲傷流淚,身子也好了許多,沒有三天兩頭的生病,不過月餘二人便趕到五臺山附近了。
紫薇算算日子離太後鸞駕過來尚有一個月,時間充裕,可以好好準備一番。便帶了金鎖四處打探訊息,不幾日便知道太後路過之地,都有當地官兵守衛,百姓不得擋路只能在路邊行跪禮,更不得發聲喧嘩。
紫薇帶了金鎖找到不遠的村莊裡,租了一間靠近路邊的帶一個小院的房子,房東是一對年老夫婦並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男孩子父母皆在城裡做些小生意,半個月到一個月方才回來一次。
紫薇便託了男主人回來的時候帶回一把古琴,這家人老實厚道,見著紫薇金鎖二人單薄無依,便格外照拂些。紫薇心中感激,隻日日抽一個時辰教那小男孩認字讀書,如此兩位老人感激更甚。
不多日便到了臘月,鎮上傳來訊息不許眾人隨意出行,便是不得已在外面遇到太後鳳駕,皆得下跪行禮不得發聲。
紫薇提前數日便給二位老人並小男孩講述太後到來的諸多禮儀,唬得三人皆表示要躲開。到了這日果然他三人尋了由頭避到親戚家中,因見紫薇金鎖氣質不俗,知道二人見過些許世面,家中便託了二人代為照看一二。
不多時許多官兵守衛依次巡查完立在外頭,些許村民遠遠跪在小道上想要一睹天顏,四處安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到,大家都是得了吩咐不允許講話的。
金鎖早已幫著紫薇將琴放置於院中,只等著太後儀仗到來。雖是寒冬,金鎖卻已汗流浹背,成敗在此一舉了。若是成了,太後定會調查此事,給紫薇一個名分,若是不成,她二人一個驚擾鳳駕的罪名下來,只怕是小命不保了。
金鎖覷一覷紫薇,見她面色沉穩,當下也努力平複下那狂跳不已的心。
紫薇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卻並不十分擔憂,因為她深知太後此次是為大清祈福,不會輕易開了殺戒,最多訓斥她二人蹲幾天牢獄罷了。只是這幾乎是她唯一的機會了,不進宮,不認爹,她與金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等了似乎許多時,又似乎沒過一會兒,便聽到車駕的聲音。
紫薇聽聞車駕聲由遠及近,估摸著到了院外的馬路上了,便急急的彈唱起來。
“雨後荷花承恩露,滿城春色映朝陽,大明湖上風光好,泰嶽峰高聖澤長”
這樣急急的唱了數遍,別的都含糊不清,偏那最後一句卻是字字清晰。
門外的官兵想不到居然有人膽敢驚擾鳳駕,一時猝不及防,待到反應過來,一眾官兵急忙沖進來將那古琴丟開,又抓住紫薇與金鎖壓著她二人跪下。
紫薇依舊拼命大聲喊著這幾句詩,卻是一字一句清晰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