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我爸這種屬於胃腺癌晚期,發生轉移又無法手術,只能……等死。”
他哽咽而堅難地吐出最後兩個字,我的眼淚頓時抑制不住滾落出來。
他嘆了一口氣,道:“你別哭了。”
可我實在是忍不住,捂著臉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之前在病房裡,我不敢肆意痛哭,生怕讓康叔見了心裡會不好受。現在出了病房,又知道他的情況,只要想到僅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還有所剩不多的
日子,我便再也控制不住。
“晶晶。”他也蹲了下來,想拉開我的手,但我捂著臉,不敢面對他。
我嗚嚥著道:“對不起……其實在三個月前,小白和佳遙也一起去你家吃飯的那天,我就已經看到康叔捂著胃很痛苦的在吃藥,但是他跟我說,是因為關節炎發作站不直腰。我就天真的以為他真的是關節炎痛。對不起,如果那個時候我就告訴你,也許康叔不會這樣。都怪我!我是豬!我是豬!我是豬……”我拼命地抽自己的耳光子。
“晶晶。跟你沒關系。”他強行拉開我的手,聲音變得哽咽,“如果要自責的話,那最該自責的人是我這個做兒子的。我每天和他一個屋裡吃飯,一個屋裡睡覺,卻不知道原來他已經病成這樣,還在為了我而忍著……”
我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已經泛紅,哭著說:“對不起……嗚嗚嗚……”
他抱著我,輕拍著我的後背按撫著我,拍著拍著,他的手停下了動作,終於也抑制不住跟著我一起傷心落淚。
我是個多差勁的朋友。在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我第一個想著的是我自己,只會想到自己有多委屈,只會責怪他,而在我看來差勁的徐婧婧卻第一時間陪著他,安慰他。這一個多月來,他所承受的已經超過了做為一名高中生所能承受的壓力。他甚至都沒有想過,也不敢去想三個月,或者是半年、一年後的
光景。
回到家後,佳人小姐焦急地問我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見我眼睛哭得紅紅的,甚至有些腫,嚇了一大跳,以為我被人欺負了。
當我說去康叔得了胃癌晚期之後,她變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不停地念叨著明天要拉著老爸一起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佳人小姐問我晚飯吃了沒,我含糊一句吃過了,其實我並沒有吃,但卻感覺不到餓。
我進了房間,躺在床上腦子裡一片空白。手機螢幕突然亮了起來,是小白和佳遙在群裡問泡麵什麼情況,而我卻什麼也不能說,將訊息關了,手機反過來。已經幹了的眼淚再一次流了出來,腦海裡浮現的全都是康叔的身影。
“晶晶啊,你將來想做什麼?想考什麼專業?”
“我想像你當一名設計師。我要當一名橋梁設計師,在西部建很多很多的橋,讓西部的公路發達一些,讓那些深山裡的孩子都能走出來。”
“哎喲,你這覺悟高啊。不像我們家偉,說什麼能賺錢就做什麼。”
……
第二天剛巧週末,不用補課,佳人小姐燉了營養湯讓我送去醫院。
我難過地說:“康叔現在吃什麼都很困難。”
佳人小姐也犯了愁,倒是老爸一語驚醒夢中人:“你傻呀,家偉他爸不能吃,家偉不能吃麼?這孩子天天照顧他爸,能吃上什麼好的?你過去看看這孩子有沒有吃的,沒吃的,讓你媽幫忙燒飯送過去。”
佳人小姐說:“要不要我們陪你去?畢竟小胖對你很不錯的啊。”
“不用,人太多了不好,康叔剛化過療,而且其他病人也都需要休息。”
以佳人小姐那八卦勁,我怕她去了鐵定影響康叔休息,再加上她自從見證了泡麵從胖到瘦,整天在我面前唸叨泡麵如何如何好,偶爾聽到她和老爸聊天我才知道她一直存著讓泡麵當女婿的心思。
我接過保溫壺便匆匆坐車去了醫院,到了1026病房,卻發現康叔的病床上換了一個年紀大的爺爺。中間病床的家屬告訴我,今天一早醫院就給康叔換了病房,調到vip單人間去了。
我拍拍胸口,走到護士站詢問。護士告訴我房號,我謝過離開。
找到病房,我剛想要推門進去,透過玻璃窗恰巧看到一個身穿洋裝的女人立在病床前和康叔說著話。那個女人稍稍側了身體,我看見了她姣好的容顏,是方面便的母親劉雲樺。
我收回手,退到一旁,立在病房門外,靜靜等候。
隱隱約約聽到劉雲樺激動的聲音傳來:“康牧華,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是這麼頑固?我已經給你找了美國好最好的醫生,明天他就坐飛機過來會診,我已經跟家偉說過了。你為什麼要拒絕?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我是愛錢,但是好歹曾經也夫妻一場,能幫你的我都會幫你。關於家偉未來的事情,你考慮清楚再給我
答複。”
我剛想探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突然病房門被開啟了。劉雲樺從裡面走出來,看到立在病房門外的我,微微愕然。
她依舊還是大半年前我見到的模樣,精緻的妝容,得體的衣著,整個人看起來那麼美好,一點也不像是個十七八歲孩子的母親。
我朝著她恭敬地鞠了一躬,正要推開門進去,被她輕輕叫住:“你叫許晶晶是吧?”
我回過頭,僵硬地點了點頭。自從大半年前,被她冷暴力對待之後,我看到她有些怵。
“你跟我過來。”她面無表情地說完,然後走一旁安全通道。
雖然很莫名其妙,但出於禮貌,我還是跟著她走向空蕩蕩的安全通道。
“聽說,幫助家偉減肥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