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你這客舍裡是不是住過兩個江湖人士,一男一女,男的沉默寡言,女的活潑多話,都是二十幾歲?”
“是有這回事。”茶博士
不假思索。
“後來他們被不良人抓走了?”
茶博士猶豫著點了點頭:“是,還在這兒打了一架,讓掌櫃的好一番心疼。”
看來就是精精兒和空空兒沒錯!西嶺月忙打起精神再問:“他們被抓之前,可見過什麼人?”
茶博士搖了搖頭:“沒有啊,他們只住了一天,當夜就被抓走了。”
這麼快?西嶺月追問:“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能告訴我嗎?”
茶博士卻支吾著不肯說,似乎頗有顧慮。
西嶺月見狀,又拿出一串通寶遞給他:“你放心,我不過就是打聽打聽,沒別的意思。”
茶博士顯然動心了,謹慎地看了看門外,才壓低聲音道:“小人記得很清楚,正月末一大早,那一男一女便來投棧,然後就出門去了,說是去西市買東西,好像要去訪友。”
一定是去找李成軒。西嶺月心中篤定,用筷子示意他:“你繼續。”
茶博士便接著回憶:“不到傍晚,兩人又早早回來了,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好像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沒見到朋友。這之後他們就再沒出去過,晚飯也是在客舍裡用的。當天夜裡,一隊不良人突然闖進來,說他二人是江洋大盜,就把人給抓走了。”
西嶺月聽到此處,只覺得疑點重重。精精兒和空空兒這一趟回長安,應該是想趕在正月裡去給李成軒拜年,可他二人早上才剛進城,晚上蔣維就收到訊息,直奔此處逮
捕他們,這動作未免也太快了!
難道他們一早就被盯上了?西嶺月心中生疑,不肯放過任何線索,又問:“你可還記得,這對男女被捕之前說過什麼話,或者無意中提過什麼事?”
茶博士使勁回想著,不敢確定:“那男的不怎麼說話,女的似乎話很多,小人平日接觸的客人太多,實在是記不清了。”
西嶺月頓感失望,只得屏退他道:“好吧,這幾日你若想起什麼,記得再來告訴我。”
“是是,小的一定。”茶博士點頭哈腰地告退,才剛走到房門口,突然又頓住腳步,轉頭補充,“哦,對了,小的想起來了!他們吃晚飯的時候,說起中午救了一個什麼人,好像是個挺俊俏的郎君,那女的一直念念不忘。”
“俊俏的郎君?”這範圍也太寬泛了吧!西嶺月沒有再抱希望,隨口問道,“有提起名字嗎?”
“倒沒有,不過那女的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茶博士遂掐著嗓子,學起空空兒的神態語氣:“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就做了刺史,還長得這麼俊,真不愧是裴家人。”
“你說什麼?!”西嶺月猝然失聲。
當日晚,天子將李成軒從大理寺提調出來,命神策軍一路押送至清修苑,去見甄羅法師的臨終一面。
與此同時,聶隱娘也來通義客舍接應西嶺月,帶了一套比丘尼的衣袍。西嶺月換上衣裳隨她趕往清修苑,從後門悄悄溜了進去。
李成軒這一趟出來得極不容易,是由吐突承璀親自押送,五百神策軍裡三層外三層將整個清修苑團團包圍。
也不知甄羅法師用了什麼法子,西嶺月極其容易就見到了李成軒,在內堂的耳房裡,一個神策軍的影子都沒。
聶隱娘提前交代兩人:“你們有話快說,我擔心皇帝會突然過來。”言罷便關上房門離開了。
自宮裡傳出不倫謠言過後,兩個人再也沒見過,一轉眼又是一個月的光景。李成軒顯然提前收拾過一番,衣裳是幹淨的,頭發也梳攏得一絲不茍,一雙星眸黑亮閃爍,就那般筆直地站在耳房之內,不經意散落一身貴氣。
可西嶺月還是一眼發現他的消瘦與落拓,未語淚先落:“王爺……”
李成軒只是剋制地站在原地,眉峰緊鎖:“此事你不該插手。”
“你覺得我會袖手旁觀?”西嶺月緩步走到他身邊,眼中是難以闡述的情感,“不,我做不到。”
聽聞此言,李成軒目中情潮湧動,一忽兒深如幽潭,一忽兒翻如波濤,最終都化為一片沉靜。
是的,她做不到。他是多麼瞭解她,即便只是普通朋友,她都會竭盡全力去營救,何況是他。想到此處,李成軒心頭既苦又甜,再也說不出話來,唯有嘆息。
“王爺,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才能救你?”西嶺月想起他所受的委屈和苦楚,眼淚止不住地簌簌掉落。
李成軒心中一陣疼痛,輕
輕為她拭去眼角淚痕。他沒有再勸她收手,也知道她不會收手,沉吟片刻,反問:“難道你就沒想過,或許我真的是康興殿下?”
“不,你不是!”西嶺月斷然否認,“你為聖上做了多少事,為皇太後、為裴將軍……我全都看在眼裡!你怎麼可能是康興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