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宣禪師使勁嗅了嗅鼻子:“似乎是有那麼點味道,難道是上人的遺物發黴了?”
西嶺月搖頭:“不像發黴,倒像菜油的味道。”她天生嗅覺靈敏,能聞到常人難以察覺的氣味,便匆匆踏入房中,搜尋著氣味的源頭。
果然,她發現有人在西廂房的四個角落裡潑灑了菜油。因天氣越發寒冷,那菜油已經凝成了乳白色的膏狀體,氣味也淡了許多。
西嶺月記得上次來西廂房檢視時,這裡並沒有菜油的味道,可以確定是近期才被人潑灑到這裡的。她想了想,對廣宣禪師道:“我想看看箱子裡的東西,煩請您把鑰匙找來。”
廣宣禪師當即應了。她便覷著這閑暇時刻,又去連廊下觀察那幾幅壁畫,看了半晌,仍舊想不明白安成上人到底要暗示什麼。
不多時,廣宣禪師匆匆趕了回來
,慌張地道:“縣主,上人的鑰匙……居然不見了!”
“數十個箱子,兩大串鑰匙都不見了?”西嶺月訝然追問。
廣宣禪師慌忙點頭:“是啊,這……這可如何是好,貧僧原本是打算等下次遣唐使來朝,將這些遺物都轉交給空海大師的。”
西嶺月思索片刻,笑著安撫他:“法師別急,開箱的法子有許多,沒有鑰匙也能開啟。”她抬首望了望天色,“時辰不早了,我明日再帶人來開箱。”
廣宣禪師忙不疊應了。
西嶺月又慎重叮囑:“還請法師今夜加派人手,務必將這廂房看管起來,以防有人縱火。”
“縱火?”廣宣禪師大為驚異。
西嶺月指了指角落裡的菜油,禪師恍然大悟。
當晚回到家中,西嶺月找阿翠、阿丹傾談了一次。自皇太後出事之後,她沒有問過兩姐妹一句,只當不知道她們在這件事中起的作用。
而今她要培養自己的心腹幫她查案,自然要問清楚這對孿生姐妹的意願,看她們是否願意重返福王府,或者回到太後身邊。
姐妹二人表示願意留在她身邊將功折罪,西嶺月便決定既往不咎,此事也就揭過去了。
翌日一早,西嶺月帶上阿丹來到了安國寺。之所以帶她一人,是因為上一次夜探安國寺時險些被一個叫莫言的僧人撞破,因為阿翠和阿丹是孿生姐妹才逃過一劫。為了不穿幫,西嶺月便只帶了阿丹一人前來,還特意
謊稱她是阿翠。
主僕兩人一到安國寺便去西廂房撬鎖,阿丹每開啟一個箱子,西嶺月都要翻看其中的物件,看完之後,又重點檢視僧人的筆錄。可她沒想到,她竟在灶房的夥頭僧名單之中看到了莫言,那個險些撞破阿丹的僧人!
西嶺月記得這位莫言師父是中書舍人裴垍的子侄,因科舉屢次不中才會憤而出家。這樣的來頭,沒道理會被安排去夥房當值,於是她向廣宣禪師詢問起情況。
她這才得知,莫言自來到安國寺之後,總是尋找機會攀附權貴,帶壞了寺裡的風氣。初開始廣宣禪師還看在他叔叔是裴垍的面子上不予追究,只將其調離到無足輕重的崗位上,可他仍然不知收斂。
就連安成上人死後,李成軒和蔣維前來查案,他也要想方設法露露臉,湊上前去攀問幾句。廣宣禪師正因這樁血案而頭痛,隱忍多時的怒意便一股腦兒發洩在莫言頭上,將他調去了夥房。
“想裴舍人品性高潔、兩袖清風,竟有這樣趨炎附勢的子侄,真是敗壞他的名聲。”廣宣禪師無奈嘆道。
西嶺月聽後倒也沒什麼表示,畢竟她對裴垍的家事不感興趣。眼看著該查的線索都查完了,案子卻還沒什麼頭緒,她又開始琢磨起東禪院那兩幅壁畫。
這一次,她本著求實的態度親自翻閱了佛家典籍,想要尋找更多關於帝釋天和緊那羅的線索。為著此事,當夜她宿在
了安國寺的禪房裡,只差阿丹回去稟報了一聲。
她這一看便是一整夜,可仍舊毫無頭緒,待到翌日清晨,西嶺月幾乎快要放棄之時,終於看到了一則關於緊那羅的佛家典故——
故事講的是一群強盜來到某座寺廟打家劫舍,危害了三寶道場,寺內的僧人想不出退敵之計,苦惱至極。就在此時,夥房裡突然跳出一位夥頭僧,揮舞著一把炒菜的鐵鏟將強盜趕出了寺廟。退敵之後,那夥頭僧手持鐵鏟,大叫了一聲“吾乃大聖緊那羅王菩薩”,隨後圓寂。
自此,緊那羅便與夥房結下了善緣,被僧人們奉為“監齋使者”,各個寺廟都將其畫像供奉於灶臺之上,以保夥房平安。
緊那羅、夥房、菜刀、菜油……西嶺月不禁精神一振!
在安國寺用過早飯之後,她把所有典籍歸還給了廣宣禪師,正打算離開時,在寺門外碰到了蕭憶。
後者是一臉的關切之色:“月兒,查案也要注意身體,我聽說你昨日一夜未歸。”
西嶺月雖徹夜未眠,但精神尚佳,打了個哈欠朝他微笑:“好了好了,我還要去個地方,你可願隨我一起?”
“時辰尚早,你這是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