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後聞言略略皺眉:“這可如何是好?我瞧上的世家俊才多是外地的。即便人在長安,做了官也要外放的。”
長公主露出三分不願之色。
王太後便勸她:“你想想看,如今的好兒郎哪個不做官?做了官的誰不外放個幾年?反而是那些留在長安的,不是靠祖蔭混日子,就是仕途上不成器。你捨得月兒嫁個這樣的?”
此言一出,長公主似乎被問住了,仔細想來也的確如此。長安的官位實在太有限,不是顯赫之職就是閑散官員,要麼就是末等小官。年輕的世家子弟初入仕途,若一直留在長安,晉升實在太難。故而多數人會尋個外放的機會歷練幾年,先把品級升上去,在任上立幾件功勞,再找機會擢升回長安。
這幾乎已經成了朝廷升官的定律。當然,郭家的男人甚少如此,因為他們大多做了駙馬,成了閑官。反倒是郭家的女兒都嫁入高門,紛紛隨夫君外放任職,各個成為郭家的靠山。
當然,但凡做了郭家的女婿,在外放和升遷這兩件事上更有便利,如此借勢升勢,再反哺郭家,互惠互利,已成了一個隱形的迴圈。
王太後見長公主一直不說話,心
知她已經動搖,便又勸道:“我是月兒的外祖母,你還怕我害她嗎?外嫁也有外嫁的好處,不在長安少了多少束縛?你若想她,自去她家裡住個一年半載,誰還敢攔著你?”
是啊,誰還敢攔自己?長公主不禁挺直腰桿。
王太後又笑:“再說了,過個十年八載,等你女婿有了政績,再調他回來不就成了?這點面子,難道你弟弟會不給你?”
對啊,聖上不會不答應的。長公主顯然已經想通了。
西嶺月聽著她二人的對話,渾身都不自在,又不知該如何插話打斷。幸而李成軒恰好此時來了,想來是聽說長公主要接她回去,特意來露個面。
他今日穿著甚是簡潔,神清氣爽,邊進門邊笑問:“母後在說什麼?我看皇姐高興得很。”
長公主和李成軒感情親厚,忙答道:“在說月兒的終身大事!母後正給我出主意呢!”
“哦?什麼主意?”李成軒噙笑反問,撩起下擺趺坐入席。
長公主便如實答道:“母後說要給月兒尋個有前程的,待外放幾年再調回長安。”
李成軒聞言面色不變:“這倒是個好主意,月兒命數好,能遇難成祥、逢兇化吉,是有旺夫之命。”
“敢情你去了一趟鎮海,不僅會看血脈,還學會了看相!”王太後調侃他。
眾人皆笑了起來,唯獨西嶺月笑不出來。
長公主見她面子薄,而太後又放了話,便起身告辭:“得了母後這句
話,女兒便放心了,月兒的終身大事還請您多多操勞,若是尋到中意的年輕人,不妨讓他們先見見面。”
大唐民風開化,男女之防較為薄弱,上到世家、下至平民,成婚前男女相看已是尋常,只不過得找個好藉口。
“你倒是開明。”王太後這般評價,也沒再留人,對長公主再道,“人你領回去吧!但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可別光指望我一個!”
“是是是,駙馬也想著此事呢!但論起看人,哪有人及得上您!”長公主又恭維了幾句,王太後遂擺手屏退二人。
李成軒剛來,長公主母女就要走,其實是於禮不合的。但看太後的意思,似乎是有話要留李成軒,故而長公主也沒多逗留,與殿內眾人依次告別,領著西嶺月及阿翠、阿丹等人離宮回府。
長公主母女前腳剛走,王太後便微微斂去笑意,對服侍在側的秦瑟命道:“你去尚食局走一趟,我午膳要吃胭脂鵝脯。”
秦瑟領命稱是,盈盈退下,還體貼地關上殿門。
李成軒啜飲一口熱茶,靜等母親的下文。
王太後也是開門見山:“我瞧你是真疼月兒,連阿翠和阿丹都捨得給她。”
“月兒是兒臣親自尋回,自然要多看顧幾分。”李成軒沉穩地回應。
王太後笑了:“未免看顧得太過。”
聞言,李成軒沉沉抬目:“母後難道不清楚,兒臣為何要送走她們姐妹?”
他話雖隱晦,目光卻很犀利,
與太後的視線對上,分毫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