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福王府出了內賊,那便只有一種可能——幕後主使來自大明宮。
西嶺月暗自分析著,不知為何,腦海中倏爾閃現出李成軒曾對阿度說過的話——“官奴赦免脫離奴籍必須由天子禦筆欽批。”
猝然間,西嶺月驚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再想下去了,立即起身去找李成軒。她先是去了他就寢的院落,下人說王爺正在用晚膳;她去膳廳尋找,又說他飯後去了書房。
等西嶺月再找到書房時,只見裡頭黑著燈
,而方管家站在門口攔著她:“娘子恕罪,王爺方才出去了。”
“出去了?什麼時候?”
“就是方才,晚膳過後。”
西嶺月根本不相信:“都這個時辰了,王爺還會出門?”
方管家沒有再回答。
西嶺月實在著急:“方伯,今日我被不良人拘拿之事,王爺可知情?”
“知情,老奴便是得了王爺的吩咐才去接您的。”方管家畢恭畢敬。
“那阿度死前曾高呼王爺的封號,他知情嗎?”
“也知情。”
“那他還不肯見我?!”西嶺月難以置信。
方管家依然盡心地攔著她:“王爺正是因為此事才出門的。”
西嶺月抬目看向書房,見裡頭黑黢黢一片,不禁生氣地問道:“既然王爺不在府內,方伯為何攔住我?就讓我去書房瞧一眼可好?”
“王爺吩咐過,書房重地外人免進,還請您恕罪。”方管家面不改色,寸步不讓。
西嶺月氣得一跺腳,什麼都沒再說,轉身走了。
翌日一早,就連郭仲霆都聽說了阿度的事,急急忙忙跑來福王府找李成軒。方管家見是他,倒沒攔著,將他請到了書房之中。
這大清早的,李成軒竟然坐在書房裡,自己和自己下棋?!
郭仲霆對他的沉穩感到萬分敬佩:“我的親舅舅,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思下棋?”
李成軒似乎碰到了一個難解之局,抬目朝他招手:“過來陪我下完這一局。”
“下什麼下!”郭仲霆
坐到他對面,焦急地說道,“你知不知道阿度昨天死了?今日長安城內流言四起,說你堂堂福王,連個脫離奴籍的宦官都不放過,暗下殺手將人毒死。”
“我聽說了。”李成軒仍舊沒什麼反應,繼續思索著棋局。
郭仲霆見狀,一把將棋盤打亂,急得快要哭出來:“有人陷害你,你居然還坐得住?”
李成軒終於鄭重抬頭:“你想讓我說什麼?”
郭仲霆打量他片刻,嘆了口氣:“舅舅,這麼消沉可真不像你。”
李成軒低頭輕笑:“誰說我是消沉。不過是想……靜一靜罷了。”
郭仲霆見他神采全無,也能猜到些許:“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心裡想什麼,我還能猜不到?況且……況且你也表現得太明顯了!”
李成軒聞言只寥寥一笑,不置可否。
郭仲霆不由得再嘆:“唉,你向來不近女色,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偏偏……唉!”
他不敢將話說得太直白。可饒是如此,李成軒的臉色還是沉了幾分,往日瀲灩的俊目不見絲毫神采。
郭仲霆跺著腳晃著腿,似乎想尋找個解決辦法,想了片刻,又試探著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我朝向來開放,太宗納弟媳、高宗娶庶母、玄宗納兒媳……”他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補充,“就連皇帝舅舅,按輩分也是郭貴妃的侄兒……”
“別說了。”李成軒終於沉聲喝止。
他知道郭仲霆說的都
是事實。郭貴妃的生母昇平公主,乃他祖父德宗同父異母的妹妹。也即是說,郭貴妃是他父親順宗的親表妹,論起輩分,他和皇兄都要敬稱一聲“姑母”。即便如此,郭貴妃還是嫁給了他皇兄。
皇子皇孫和公主之女聯姻,這在皇室很常見。可是都並非嫡親姑侄,或者舅甥,他也絕不可能逾越禮法和倫常。
而事實上,郭仲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畢竟兩人還在“五服”之內,萬一李成軒真動了什麼念頭,皇室和郭家臉面上都不好看。他有些慌張,撓了撓頭,又吞吞吐吐地道:“不如……娶個福王妃過門?”
李成軒抬目沉沉地瞟了他一眼:“以我現下的處境,還是不要禍害好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