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少年成名,作《滕王閣序》時才二十五歲。據說他二十二歲時因為私殺官奴,不僅自己被處以死罪,還連累他的父親
被貶斥為交趾縣令。幸而他問斬之前遇上高宗大赦天下,故而改為流放兩年,服刑期滿後他雖官複原職,卻從此視宦海為畏途,辭官不受。
當年九月,他從洛陽走水路出發,想去交趾縣探望他被貶的父親,途中路過洪州時受邀在滕王閣飲宴,從而作下了經典名篇《滕王閣序》。之後王勃繼續趕路,翌年春天,到達交趾縣見到了父親。探視過後,他乘船返回洛陽,卻在路過南海時遇到風浪,不幸溺水驚悸而亡。
但這個說法後世一直存疑:
王勃生前的友人說他水性極佳,即便落水也不會溺死。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溺了水,也不會是驚悸而亡。更有人說他當時被漁翁救起,從此隱姓埋名,並未死在南海。還有人說他是丟了前途,失了名聲,又無法博得父親的諒解,一時想不開投海自盡……
總而言之眾說紛紜。他究竟是遇浪翻船,還是主動投海,是驚悸而亡還是溺水而死,到如今也沒個定論。
而今天阿度的話又為他的死增添了一樁說法——被武後滅口。
西嶺月聽到個中內情,只覺難以置信:“你是說,王子安當年得知武後有反意,無路舉報,便寫在了《滕王閣序》之中,以期能傳回長安被高宗看到。然而被武後先察覺了,便將他的文章改動了幾處,使這個秘密被遮掩。武後還派人將王子安殺掉滅口,對外謊稱他在南海遇難?而
若幹年後,王子安的手足無意中發現這個秘密,欲再次向高宗舉報,又被武後按了下來。武後對此事懷恨在心,便以劉思禮謀反為由,趁機將得知內情的王氏一門滅口,還將你的先祖王勵舉家流放?”
面對這重重疑問,阿度卻不敢承認了,有些膽怯地道:“我先祖的流放,還有王子安手足之死,都是我家世代口口相傳的,不會有假。但王子安當年的死因……我不知道,真相沒人知道。”
是啊,王勃當年是孤身上路,死因到底如何,不會再有人知道。況且此事已過去一百多年了。
方才蕭憶在旁聽了半晌,一直沒說話,直到此時才提出疑問:“你方才說了那麼多,卻有兩處關鍵沒有說明,叫人難以信你。”
阿度一聽便急了:“我說的句句屬實,哪裡沒有說明,你指出來!”
蕭憶條理清晰,徐徐問道:“其一,當年武後為何沒將你的先人也殺掉,反而是流放?還有,我記得中宗複位之後,替王子安的幾位手足都平反了,此事天下皆知,為何獨獨遺忘你這一支?”
蕭憶這問題一針見血,也是在場眾人都想問的。
可阿度竟然難以啟齒,面上露出幾分難言之色。
郭仲霆著急地勸他:“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阿度猶豫半晌,這才勉強回道:“武後當年之所以放過我們,是因為……因為先人王勵在關鍵時刻改口,說此
事是王子安的二哥王勮汙衊的,《滕王閣序》中所指的反賊不是武後,而是……”
“是滕王?”西嶺月替他說出了答案。
阿度閉口不再言,算是預設。
“其實滕王根本沒有謀反過,是你的先人王勵為了自保,改口汙衊了他?”西嶺月繼續追問。
阿度羞愧地低下頭去,沒有反駁。
西嶺月恍然大悟:“難怪武後會赦免王勵的死罪,改為舉家流放,世代為奴。”
郭仲霆也忍不住諷刺:“你先祖倒是個識趣的。”
蕭憶聽到此處,已然明白個中內情,再問:“中宗複唐之後,沒有替王勵平反,也是這個緣由?”
“是。”阿度羞愧地承認,“中宗複位之後,說是王子安一脈洞察先機、忠君愛國,便以仰慕王子安的才華為由,替他幾位兄弟追複了官位。但因先祖王勵賣兄求榮,汙衊的又是皇室先人,中宗厭之,故而沒有為他平反……”
原來王勵這一脈世代為奴,是事出有因的。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蕭憶唯有這一句感慨。
西嶺月亦嘆了半晌的氣,才對李成軒道:“王爺,雖然他的先祖不仁,但並不應該禍及子孫。王家做了百年的官奴,說到底也是冤枉的,你能替他平反嗎?”
“不能。”李成軒直言拒絕。
阿度倏然抬目冷笑:“果然,你們皇室都是說話不算話的!”
李成軒冷冷地看向他:“本王方才只答應讓你脫離奴籍,並未答應
替你的先人平反。”
“對對對,是我說錯了。脫離奴籍簡單,可平反是大事!”西嶺月意識到這兩件事的區別,忙對阿度解釋,“這都過去一百多年了,王爺他又是宗室,若為你平反,豈不是讓他承認滕王真的造反過?他豈能汙衊自己的先人?”
阿度聽後,也明白自己將兩件事混為一談了,忙跪地朝李成軒磕頭:“王爺,是阿度莽撞!事到如今,阿度不求您為先祖平反,只求您能大發慈悲,令我王家從此脫離奴籍!”
“你放心,本王說話算話。”李成軒走到阿度面前,低頭看他,“但是,你要再回答本王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阿度欣喜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