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覺得案情複雜,不知該如何入手破解,正想開口請教一番,但見小郭已經氣喘籲籲地跑了
回來,緊張地詢問:“王爺您沒事吧?”
李成軒擺手,面色十分鎮靜,只問他:“人丟了?”
小郭尷尬地點了點頭。
西嶺月倒是心生惱意,質問道:“郭侍衛,你是不是來得太遲了?”
小郭張口便欲解釋,一個字還沒說出來,便聽李成軒主動圓場:“不怪他,那女刺客手段高明,他們是被絆住了。”
“對對對!”小郭立即接話,“那刺客將馬廄開啟了,二十幾匹馬全跑了出來,我們只顧滿園子找馬,都中了她的調虎離山之計!”
“而且她武藝深不可測,我用劍,她用匕首,竟能與我打平。”李成軒這句話分明是贊揚。
西嶺月想起那女刺客能徒手劈開案幾,心中又驚又嘆。她轉頭看向那案幾的“殘骸”,發現那身鵝黃色繡金牡丹的衣裙就掉在一旁,應是她方才驚嚇過度,失手掉落。
她走過去將衣裙撿起,不禁嘆道:“王爺,是我錯了,那晚來找您的估摸就是她,她想殺您。”
“不,”李成軒握緊手中的匕首,“你說得沒錯,那晚來找我的是阿蘿。”
“您如何確定?”輪到西嶺月疑惑了。
李成軒眯起一雙俊目,抬頭望著被女刺客撞破的窗戶:“那晚若是她來找我,小郭根本攔不住。”
他不知想起了什麼,轉頭吩咐小郭:“你即刻飛鴿傳書給戶部,我要知道王秋蘿為何會成為官奴。”
十日後,李成軒拿到了阿蘿的戶籍,幾人
檢視一番,發現了蹊蹺之處——阿蘿閨名“王秋蘿”,祖上竟然是《滕王閣序》著者王勃的堂弟王勵!關於她祖上為何被充入奴籍,還牽扯到了百餘年前一樁轟動朝廷的舊事,要從武則天武皇後篡唐改周之事說起。
當年武後尚在襁褓之時,相術大師袁天罡曾為其相面,預言她是“龍瞳鳳頸,極貴驗也”。此後她歷經太宗、高宗兩朝,當上了皇後,便覺得當年袁天罡的預言極為精準,開始篤信相術。後來她臨朝稱制,遂寵信一位名叫“張憬藏”的相術大師,事事問其佔蔔。
這位張憬藏大師有位弟子,名叫“劉思禮”,張憬藏曾預言他將“歷任刺史,官至太師”。沒過多久,他果然憑借師父的蔭庇受到武後重用,直至武後登基稱帝,改國號為“周”,他又受封箕州刺史,風頭一時無兩。可他骨子裡瞧不起女人做皇帝,想起恩師的預言,認為太師之位尊貴,自己一定是佐命功臣才能當上,於是便勾結洛州錄事參軍意圖謀反。
萬歲通天二年,他謀反失敗,案子牽連出一千餘人,涉及當朝諸多文官,轟動一時。但其實大多數人並沒有參與謀反,只因與劉思禮交好而受到株連,這其中便包括他的幾位好友——王勃的兩位親兄長王勔、王勮,以及一位親弟弟王助,皆因此事被斬殺。
可嘆王勃手足六人,除他和五弟王劼英年早卒之外,
其餘三個成年兄弟皆被則天女皇誅殺,唯獨小弟王勸年幼逃過一劫。而其叔父家的堂弟王勵也同受牽連,雖未被斬殺,但舉家流放千裡,子孫皆被判入奴籍。
此後過了八年,“神龍政變”發生,中宗李顯複位,複國號為“唐”,大赦天下。中宗愛才,頗為欣賞王勃的才名,便特意為其三個手足追複官位。但不知為何獨獨遺漏了他的堂弟王勵,如此耽擱下來,這一支的後人竟一直是官奴,到了阿蘿已足足有五代之久。
得知阿蘿的身世之後,西嶺月、李成軒、小郭三人都沉默不語——王勃、王勵、《滕王閣序》串聯在一起,再笨的人也能猜到阿蘿的死必有內情。
可是死去的明明是假阿蘿,難道是兇手認錯了人?倘若當真如此,那麼指使外人假扮蔣氏夫婦,再燒了整座蔣府的幕後黑手,和殺死假阿蘿、李衡、劉掌櫃的兇手也許就不是同一批了。
“竟是個案中案!”西嶺月大感頭痛。
李成軒反倒冷靜自若:“如今查到阿蘿的身世,你離真相應是更近一步了。”
“我怎麼覺得越來越遠了呢!”西嶺月拿著阿蘿的戶籍,只覺這線索太過複雜,她實在是難以拆解。
兇手為何要殺假阿蘿?阿蘿的祖上是王勃的堂弟,這與《滕王閣序》有何關聯?會和那“閣主”有聯系嗎?眼看著還有四五日便到月底,西嶺月不禁著急起來。
李成軒見她心
緒浮躁,便給她出主意:“你是否該去拜訪一下蔣韻儀,問問阿蘿的情況?”
西嶺月眼睛一亮!對啊,她怎麼把這樣一個重要人物給忘了!蔣韻儀是阿蘿的主家,也許有什麼線索也未可知!她忽然記起十日前自己曾想去歸還衣物首飾,但因種種事端而耽擱下來,如今恰好能以此為藉口走一趟!
想到此處,西嶺月連忙拜謝李成軒:“多謝王爺提點,您真是我的大貴人!”
這幾日裡,李成軒早已聽膩了她的客套話,對她的虛情假意習以為常,遂淡淡回道:“你找到線索再謝不遲。”
西嶺月朝他眨了眨眼,露出幾分靈動的笑。她這十日裡一直在禦園白吃白住,說幾句好聽話討主人家開心也是應該,反正也不會掉幾塊肉,更能求個庇護,何樂而不為?
想到此處,西嶺月正打算再說幾句甜言蜜語,忽聽門房來報,說是李忘真登門造訪。
她來做什麼?西嶺月想起那日兩人在地牢裡不歡而散,有些抗拒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