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軒目光微閃,似有些意外她的回答;李衡則看著她,目露贊許;李錡反應最快,已是哈哈大笑:“多謝王爺誇獎,下官做得還遠遠不夠。”
李成軒也低聲輕笑,卻不肯放過西嶺月,繼續追問她:“那便請蔣家娘子說說看,李僕射所作所為,是否值得贊許?”
若非李成軒樣貌太過出眾,令人過目不忘,西嶺月幾乎要懷疑自己從前狠狠得罪過他。她方才不過是嘴快說了句話,而且是標準的客套話,何至於受他如此刁難?
西嶺月恨得咬牙切齒,面上也露出幾分不滿,冷冷回道:“民女養在閨中,見識淺薄,不好評判僕射的作為。不過他有一件事做得實在太過分,令人發指,難怪府裡的侍衛要反叛。”
她這一番話像是心直口快,又將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破壞了,李錡父子看她的目光更是冷如寒冰,帶著濃濃的驚疑與警告。
唯獨李成軒像是沒看見一般,饒有興致地問她:“哦?李僕射到底做了什麼,竟是罪大惡極?”
西嶺月冷哼一聲:“夥食太差,只能吃素!”
李錡父子長舒一口氣。
西嶺月仍舊憤憤不平,出語指控:“民女來了兩日,可是一絲葷腥都沒見過,怎麼,難道王爺吃上肉了?”
“並沒有。”李成軒笑了一
聲,不知為何,西嶺月覺得他目中有些失望之色。
此時李錡笑道:“蔣娘子誤會了,本官府裡並非天天吃素,只不過近幾日恰好開齋。這是我淮安王一脈百年的傳統,莫說是你,便是王爺來了兩天,也沒吃上一口肉。”
西嶺月故作恍然大悟,拉出一聲長長的“哦”字:“原來如此,是韻儀失言了。那麼敢問僕射,府上何時才能吃肉呢?”
“後日,”李錡笑著許諾,“本官自當擺下一桌盛宴,定不讓蔣娘子失望。”
至此,話題已在不知不覺中跑偏,氣氛也徹底變得輕松,誰都沒再提起刺客之事,也不好再提起了。
西嶺月沒敢去看李成軒的臉色,只朝李衡眨了眨眼,後者受到暗示反應極快,立即接話:“說起用飯,眼下都戌時三刻了,這一整日忙著抓捕刺客,都沒用飯。王爺、父親大人,不若就此移步宴客廳吧?”
李錡也看向李成軒:“昨夜因刺客之事未能替王爺洗塵,還望您給下官一個彌補的機會。”他邊說邊伸手相邀,“您請。”
李成軒表情如常,略作客套:“還請李僕射帶路。”
兩人這般互相請讓著走到門外,誰都沒再和西嶺月說話。李衡望著他二人走下臺階,才低聲對她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明日再去看你。”言罷他又轉身對幕僚先生說,“府裡近日不安全,勞煩白先生送蔣家娘子回去。”
姓白的幕僚立即表態
:“世子放心。”
李衡點頭,這才匆匆跟上,陪同福王用晚飯去了。
西嶺月望著幾人漸漸遠去的背影,至此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心中暗道:裴行立,你害死我了!
這一夜,西嶺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中著實後悔來了鎮海。她腦海裡一時閃過李衡溫情的目光,一時又是刺客激昂的痛罵,一時是福王李成軒咄咄的逼問,最後都化作了蔣府那支飛來的冷箭。
她感到自己越陷越深,想要不拖累蔣府而逃離鎮海的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這般想著,又是唉聲嘆氣,又是心急如焚。再加上後半夜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很是擾人,西嶺月便一宿沒睡,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一大早,阿蘿又扯著嗓門將她喚醒。她腦袋發蒙地起床,用過早飯來到院中,見天已放晴,便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思考人生,尋思著該如何從節度使府全身而退。想著想著,睡意竟緩緩襲來。
“累了?”李衡突然出現在院門口,將她剛剛醞釀的睡意趕得精光。
西嶺月經歷昨晚一場大劫,也懶得再裝扮名門淑女,索性承認:“是啊,昨夜沒睡好。”說完還掩面打了個哈欠。
李衡看她這副模樣,反倒覺得她分外可愛,笑著坐到她身邊:“昨晚辛苦你了,家父也讓我轉達謝意。”
至於是謝她抓住了刺客,還是謝她在福王面前解圍,李衡並沒有說透。西嶺月也不想再提此事,
遂擺了擺手:“謝就不必了,我只想打聽一個人。”
“福王?”李衡徑直反問。
西嶺月感到莫名其妙:“我打聽他做什麼?”
李衡立即笑了:“哦,我以為……那你要打聽誰?”
西嶺月沉默一瞬,才說出了一個名字:“您的表妹,淄青節度使的千金,李忘真李娘子。”
“忘真?”李衡有些疑惑,“怎麼,你認識她?”
西嶺月搖了搖頭:“正因不認識才想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