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事,摸不準世子的心思。但我們都能看出來,那日你在金山寺不僅沒有得罪世子,反而讓他……讓他對你上了心,否則他也不會費盡心思找上門來。如今節度使夫人也邀請你提前入府,因此我想……”
“因此您想讓我將錯就錯,一錯到底?”西嶺月替她把餘下的話說了出來。
蔣夫人被戳中心思,感到有些羞愧,看了蔣公一眼,算是預設。
一直沒有開口的蔣公也在此時說道:“西嶺娘子,老夫一見到你就喜歡得緊。你的情況阿蘿也告訴我們了,你家經營蜀錦,曾是皇商,但已經敗落。你若不嫌棄,老夫願意收你為女兒,就算頂替了我那不孝女的身份也沒什麼。只要你肯進節度使府,何愁重振不了你家的門楣?老夫自然也會讓同僚幫襯,一定讓府上重新入選皇商。”
“正是正是!”蔣夫人在一旁幫腔,“好孩子,你是商賈之女,按身份是絕不可能成為世子妃的,就連入選的資格都沒。但如今有我蔣家幫襯,你自己又爭氣,說不準這位置就是你的了!你可知鎮海節度使不比別人,是真正的皇親國戚!這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夫人不必多說,”西嶺月猶豫一瞬,旋即下定決心,“我來鎮海原本就是想要重振門楣,既有此等機會,放手一搏又如何?我聽您二位安排就是。”
這一日午後,西嶺月從客院搬了出來,住進了
真正屬於蔣三孃的閨房之中。阿蘿也喜滋滋的,對她的稱呼從“西嶺娘子”變成了“三娘”。更有不少僕從、侍婢對她表示親近,畢恭畢敬的,就好似一頓午飯的工夫,她真變成了蔣家千金。
西嶺月也不負眾望,拿出蔣家千金的派頭對下人呼來喝去,向蔣夫人討要綾羅綢緞,甚至把蔣三孃的閨房改動了格局,指使下人移動了臥榻,撤換了紗簾,挪走了屏風。
而這一切在蔣家人眼中似乎理所應當,蔣氏夫婦見西嶺月頤指氣使,竟還表示欣喜。西嶺月就這般折騰了一整日,待到戌時便直呼乏累,早早盥洗睡下,還聲稱有人在屋裡會讓自己睡不著,將當值的婢女全部支了出去。
如此熬到後半夜,夜深人靜,闔府入眠,蔣三孃的閨房之中,西嶺月突然睜開雙眼,從床上起身。她迅速更衣,換上來時的男裝,取出藏在床底的包袱,悄悄推門而出。
秋日裡夜風漸涼,四下俱寂,唯獨廊簷下的一排排燈籠徹夜長明,照亮了整座院子。西嶺月在此住了小半個月,早已摸準了護院換班的時間,她躲在暗處等了片刻,覷準換班的空當一口氣跑到後院,丟擲鈎索鈎住牆頭,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跳出院牆。
夜深人靜,她放眼四望,街上一個人影也無,只有月色與她相伴,在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西嶺月不敢回頭,緊緊抱著包袱一路小跑,
待跑過了一條街的距離才敢停步轉身,望了一眼蔣府高聳的院牆。
難怪蔣三娘會與人私奔,端看蔣夫人的態度,便沒有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只是當成了一件可供交易的貨物,用來換取她親生兒子的前程。原來這等書香門第、高門大戶,也有如此齷齪的心思,也會苛待庶出的女兒……
若早知這夫妻二人動機不純,她是決計不會答應幫這個忙的。與其等著再被利用,當然是要早早抽身,至於潛入鎮海節度使府……她決定暫時放棄,另找法子。
待到天亮,她早已逃之夭夭,屆時蔣氏夫婦交不出人,只得謊稱自家閨女生了重病,回了家鄉調養。如此一來,皆大歡喜,誰都挑不出錯處,至多是讓節度使世子吃了癟,倒也不至於為此降罪於蔣家。
想到此處,西嶺月只覺得一身輕松,忍不住把手中包袱高高拋起,再伸手接住。這般拋了幾次,越拋越高,最後一次她不得不一躍而起,可手指堪堪觸碰到包袱時,一隻大手突然快她一步,掠走了包袱。
西嶺月只感到面前一陣輕風拂過,人已到了她面前。她睜大雙眸看著眼前的墨衣男子,不可思議地問:“你……你怎麼在此?”
墨衣男子將她的包袱掂在手中,輕笑道:“幾日不見,三娘別來無恙?”
藉著月色,西嶺月清楚地看到了他那一雙桃花眼,以及沒有抵達眼底的笑意,不知怎的,她竟
然冒出了冷汗。
見她不答話,墨衣男子又是笑問:“時辰不早,三娘不在府上歇息,這是往何處而去?”
聽聞此言,西嶺月知道他已經識破了自己假冒蔣家千金的事。倒也是,正牌的大家閨秀誰會飛簷走壁,在半夜三更爬牆逃竄?
西嶺月警惕地看著他,後退兩步,朝他伸手:“把包袱給我。”
她這副神情,活像叢林中的小鹿撞見了獵人,驚慌之中帶著防備,防備之中又帶著伶俐。墨衣男子眯著眼睛看了她片刻,將包袱慢慢置於身後,朝她笑道:“你還沒回答我,你何故半夜離開蔣府?”
“明知故問!”西嶺月輕哼一聲,“那你也告訴我,你是誰?”
墨衣男子微挑眉峰,用那雙桃花眼望著她:“上次在金山寺,你不是猜到我是誰了?”
西嶺月再次輕哼:“別裝了,你根本不是節度使世子,說吧,你到底是誰?”
墨衣男子面露兩分欣賞之色,坦然答道:“鄙姓裴,名行立,是節度使的外甥,世子的表兄。”
裴行立?西嶺月曾猜測他是世子的親信,卻沒想到竟然是表兄弟的關系,如此一來,她也不敢開罪對方了,便輕咳一聲:“這位……裴兄,你為何要假扮世子?”
此話一出,裴行立的笑意終於到達眼底,也不知是笑她這個稱呼,還是笑這個愚蠢的問題:“你如此冰雪聰明,不妨猜猜看?”
西嶺月伸頭看了看被他藏在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