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停了下來,上官知躡手躡腳的抱她下來,對著一片厚厚的草叢走去。楚芊眠掙一掙:“我自己能走。”
“你醒了,”上官知嗓音裡帶著笑意,還是抱著她,放到草叢上:“地上涼,你在這裡坐會兒。”
伏下身子,耳朵貼到地面上去。
楚芊眠又問他要刀,上官知憐惜地道:“會凍到你,你等著,我弄些衣服來當尿片。”解下大披風給楚芊眠圍上,小襁褓包進去,這樣就不用時時手抱著。
習慣性的抱她上馬,馬韁送到手上,指點道:“握好,我剛才沒看到這附近有野獸,不過可說不好,如果有,你就跑,要這樣帶……”
殷殷的眼神讓楚芊眠微微一笑:“我會騎馬,爹爹母親帶我遊山玩水,我總是自己騎馬。”
上官知停一停,微笑道:“那敢情好,是你,應該會。”
楚芊眠心頭一暖,知道這是對她的誇獎。是她,就應該會這個會那個,這話裡已帶上來自主人的驕傲。
樹的背後,她靜靜的等著。上官知伏到路邊,靜靜的等著。很快,有馬蹄聲傳來。
三騎馬經過時,上官知一揚手臂,有什麼帶著寒光而去,有人叫上一聲從馬上摔下來。另外兩匹馬長聲嘶鳴,馬上人安撫它們的受驚時,上官知猛虎下山一般撲上去。
“叮叮當當,”幾下一過,又一個人倒下。餘下那匹馬上的人見勢不妙,撥轉馬頭回到黑夜中。
楚芊眠一直覺得上官知像父親,再看一回他的勇猛,還是這個看法。
黑夜裡,他唿哨追馬的敏捷,撲到倒地的人身上扒拉的利落,穩定而又可靠,像極父親楚雲期。
有時候,楚芊眠曾想過,一個男人能像父親,就算他了不起。
是的,她覺得上官知了不起。
上官知回來,笑得滿臉白牙閃光。他的收獲豐盛,兩個人身上的衣物都讓他扒拉來,兩匹馬到手一匹。
皮襖子放到楚芊眠面前:“這會兒只有這件,你別嫌棄髒,身子要緊,我會再弄好的來給你。”
接過太子:“穿上吧,這兒的夜可比冬天。”
又是十數塊剪裁好的衣裳,看著這些就能知道,倒地的人現在應是赤條條。
“他們還有帳篷呢,不過這裡離關口還近,咱們趕路要緊。”上官知說著,欠身又是一禮,抱起楚芊眠送到新到的馬上面:“這馬更有腳力。”
把帳篷等物放到舊馬上,上官知上了新馬,坐到楚芊眠身後。他沒有解釋這樣更安全,楚芊眠可以睡會兒的話,楚芊眠也沒有問。她懂的,她的馬術並不高明,只是會騎。
她的家在南邊兒,素來有南人乘船,北人騎馬一說。她會騎,已算多一項技能,也源自父母的疼愛。
寒冷的夜,風從四面八方來,身後嚴嚴實實的多出熟悉的懷抱,安心再次層層的增多。
嗓音,溫和的自耳畔上方拂來:“楚先生和夫人常帶你遊山玩水?”
“是啊,去了好多地方。”
“那麼,咱們先遊山玩水去吧。”他這樣的說。
“好。”楚芊眠帶笑回他。
夜風揚起,思念揚起,過往的痛楚也似揚起。夜風留下,思念留下,過往的痛楚雖緩卻減輕著。
他鎮定的嗓音隱然揭露他對前路並不迷茫,楚芊眠本著樂天派——此時不樂天派又能怎樣?總不能一切往壞處想——她忽然信心滿滿,隨時會和家人相見。
……
天亮了,楚芊眠醒來,馬剛好停下。她睡得不沉,也沒法子睡得沉,雖然她有個可以依靠的懷抱,也可以放心。
上官知微紅的眼睛映入眼窮,楚芊眠指著一處空地:“放下帳篷你睡會兒,”往四野看:“這裡空曠,我可以看著,有人來了我就叫你。”有些驕傲:“我會聽馬蹄聲,但是不會有你聽的好。”
“哈,你總是會的。”
上官知真的抱下馬上帳篷,卻不是直接堆地上。全展開來費力氣,他找棵樹,打算倚樹隨便的遮蓋下。
邊幹活,邊道:“你怎麼會聽馬蹄聲?南邊兒不是船多嗎?”聽的應該是水聲吧。
“母親教給我,母親給我講故事,說由馬蹄聲聽得出進犯的人有多少。我不相信,母親和爹爹帶我到城外,叫上十幾個人騎馬給我聽。”楚芊眠又有了笑容。
她對著遠方看去。
上官知背對這裡,也似能知道:“相信我,我會把你送到家人手上。”
“謝謝你。”
“不,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