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些朝廷的官員們,是被攝政王生平罕見的一次離家出走給嚇到了,還是生怕再發生什麼意外?齊齊堵在這皇城門口,是想幹脆直接地把準天子逼上皇位吧。
蒼鳳修眼角一挑,逼宮?
真虧這丫頭敢說。
不過,即便沒有出去看,只聽方才那陣驚人的響動,蒼鳳修此時也能深刻地感受到,外面現在是什麼樣的一副情景。
他淡淡斂眸,良久沒有說話。
青鸞坐在身旁,緩緩凝眉,輕聲道:“你是不是不喜歡這樣的場面?”
“準確來說,本王是厭惡。”蒼鳳修道,微垂的眼底,遮蓋了諸多從來不屬於他這個攝政王該有的情緒,“或許是因為掌權的時候太過年輕,本王向來不喜歡決定權掌控在別人手裡的感覺,非常不喜歡。”
他的聲音不高,也沒有刻意壓低,馬車外大多朝臣離得稍有些遠,自然是聽不到隔了一道布簾的馬車裡說話的聲音,但是舒問與月流殤四人卻是與馬車靠得很近,加之他們耳力也不差,一片過分安靜的氣氛中,蒼鳳修與青鸞說話的聲音,他們竟是聽得清晰明瞭,一字一句讓他們眼底色澤如波濤翻湧,面上卻一片沉靜如雪。
非常不喜歡……
青鸞沉默了須臾,道:“對於當皇帝,你是不是也很厭惡?”
“……”蒼鳳修沒有立即回答,似乎是沉思了片刻,才難得以斟酌的語氣道,“我曾經沒特意去思索過這個問題,但是……丫頭,你知道嗎?十四歲之前,我曾經有過一個想法,待我滿十六歲了,如果能有出宮的機會,我要用四年的時間,將蒼宇皇朝的每一寸土地都踏遍,攬盡蒼茫九萬裡江山風雲,親眼見識一下蒼氏皇族統治之下的,這片廣袤的土地真正的面貌。”
青鸞聞言,顯然是意外,怔怔地道:“這樣的話,我從沒有聽你說過。”
“本王不說,是因為已經沒有意義。”蒼鳳修輕笑,笑容卻不同於以往那種,清淺的自負和驕傲,而是帶著一種讓人心疼的寂然,“本王從十四歲承先皇遺命,攬下攝政的大權與責任開始,這樣的想法便永遠被封藏在了心底,從此再未提過只言半語。”
青鸞沉默了須臾,心裡已然瞭然,“所以,其實你心裡根本就不想當皇帝?”
不想當,卻不得不擋。
因為蒼氏的江山不能斷送在他的手裡。
“本王嚮往的生活,是一葉扁舟,是滄海餘生,是周遊天下,是歸隱山林。”蒼鳳修平靜地說著,“唯獨不是,成為萬人之上的天子。”
青鸞心裡微微一震。
舒問、月流殤四人亦是感到從未有過的震動,與此同時,心裡竟是慢慢地,幾不可察地升起絲絲縷縷自責與愧然。
十四歲執掌大權開始,九年來除了僅有的幾次領兵出戰,蒼鳳修從未獨自離開過皇權中心的帝都,而這番僅有的一次,只離開了短短不到二十天功夫,就被他們生生逼了回來。
此時此刻,舒問的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愧疚與自責,不同於以往犯錯時的那種心態,而是一種酸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