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溫情的提點,瀾青特意留了個心眼,決選這日,絲毫沒讓‘春’杏近自己的身,她又是排在最後一個,候場等的人心驚膽戰,生怕又出了紕漏。
但老天爺有時候就愛戲‘弄’人,怕什麼,便來什麼。
‘春’杏索‘性’也就不裝和藹可親的好姐妹了,手中端了一個小杯子,分開瀾青面前的人群,淺笑盈盈地走上前來,一雙明亮的眸子看住了瀾青,一字一句地講:“瀾青,祝你今日馬到功成。”
瀾青看到她朝自己走來的,心中下意識般跳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躲,不由抬腳就要往後退。
但是遲了……瀾青的身子剛往後傾了一點,還沒來得及邁步,‘春’杏手裡的杯子就翻倒,裡面的汁液盡數潑在了瀾青的衣裳上。
那杯子裡盛的,竟是一滿杯的墨汁!
也幸而瀾青的身子往後傾了些許,那些墨汁大多都潑在了裙‘褲’上,今日瀾青聽了溫情的話,估‘摸’著許多姐妹會走她前一日的老路,表演柔美的舞蹈,她便另闢蹊徑,準備一段‘揉’合了‘吟’詩唱詞剛柔並濟的劍舞。
溫情就站在不遠處,甫一看到情形不對,急急地就奔了過來。
“‘春’杏,你是瘋了吧?瀾青與你無冤無仇,你倒是真能下得去狠手!”溫情厲聲訓斥道,緊抿的薄‘唇’顯示了她的生氣。
瀾青愣愣地望著面前之人,明明是那般熟悉嬌媚的一張臉,看在自己眼中,卻莫名的有些扭曲,似乎從不相識。
“對,我就是瘋了,憑什麼她能拿第一,我卻連參加的資格都沒了,哼,論長相論才藝,我哪點不好過她?”‘春’杏冷笑著,那股冷意一直冷到眼底心間,“我撕了她的輕容,丟了她的鞋子,她居然能尋到溫情你這般的貴人,不僅逢兇化吉,還奪了頭魁,呵,你可知我有多氣?”
“胡鬧!先把她拉下去關著,待會兒選秀完了再議。”晚娘‘揉’‘揉’眼角,真是頭疼,眼看這一場活動就要完美落幕了,怎生半途殺出個程咬金來壞了事兒。
複又看了看瀾青,她身上那件衣裳是為了今日準備的劍舞而定做的,素白一片,取的便是“白茫茫唯劍意”之意,就算是加班加點,也要一天時間才能趕製出來,晚娘不由驚呼道:“哎喲喲,我的小祖宗,你可是前日的頭魁啊,大家可都睜圓了眼睛等著看你呢,可是一點都出不得閃失。”
晚娘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了,指著瀾青那身被毀掉的衣裳,手指都在發抖。
“拿支筆來。”這時候,只有溫情還保持著鎮定,凝望了片刻,抬手便要筆。
雖然不知道溫情想幹什麼,但晚娘一向很相信她的能力,連忙給一旁的小二使眼‘色’,叫他快快去尋一支‘毛’筆來。
‘毛’筆很快便‘交’到了溫情的手中,她沾了沾水,提筆就在瀾青素白的衣衫上畫了起來。
周遭的一群人,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但這段時間的相處,大家都是見識過溫情過人手段的,因此都只是屏息靜待,沒人出聲阻攔溫情。
用沾了水的‘毛’筆,將那大塊大塊的墨漬化開,溫情小心翼翼而又細致地,將墨漬暈染開去,成一枝枝嶙峋的雪中墨梅,獨自淩寒地盛開著。
溫情的創意,引得眾人嘆服不已,足以被稱作化腐朽為神奇了,將原本被毀掉的衣裳,煥發出了新的生機,遠遠看去,更添了幾分古典的韻味。
舒了口氣,溫情擱下筆,退後一步看了看,似乎也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頻頻頷首,又講:“趁還有一點時間,瀾青,你趕緊把衣裳吹幹,待會兒若是在舞臺上把墨漬蹭‘花’了,那才真是太糟糕。”
盡管溫情比在場的諸位年歲都小,但大家似乎已經習慣了聽她的話,馬不停蹄地就有人拿來蒲扇,敬業地給瀾青扇起風來。
總算是又險過了一關,溫情和晚娘相視一笑。
不消說,選秀完美落幕,溫情的點子自然是漂亮的,在一群柔美的舞蹈中,瀾青剛柔並濟的劍舞,很受追捧,一舉奪得最後的勝利,而‘春’杏,‘蒙’瀾青求情,也只是被教訓了一頓,並未多加處罰她。
“瀾青舞劍時的那首詞也是出自你之手吧?”帶著弟弟妹妹離去之前,晚娘對溫情擠眉‘弄’眼道。
溫情裝聾作傻,憨憨地一笑,什麼也沒答,簡直要低調到塵土裡了,只是叫溫翔和溫月同晚娘說再見,便迎著黃昏暗淡的光線走了。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望著溫情的背影,晚娘喃喃念道,這正是溫情為瀾青的劍舞所做的詞。
“溫情,你定不會是這池中物,改日,青山綠水再見,定會一遇風雲便成鳳。”晚娘的眸光,漸漸柔和起來,這小妮子,真可謂是她活於人世三十年見過的最聰慧最有才氣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