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她也是初來乍到,怎會知道關於這亭子的典故呢?
幸而,晚娘本就是隨口一問,並沒有強要一個答案,反而自己漫漫地說開了:“生死茫茫……這亭子是為了紀念我一位故人。她是我生於世上最要好的姐妹,彼此相交數十載,當我遭遇飛來橫禍之時,是她挺身而出。她助了我一臂之力,給了我自由,自己卻陷進泥淖裡,從此陰陽相隔。”
晚娘似乎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之中,臉上的表情平和而安詳。
聯想到之前在王老闆處聽得的故事,溫情很輕易地便在心裡描繪完全了整個故事。
數十年前,晚娘有個相交的好姐妹,又值有朝廷官員看上了她,她不從,另一姐妹便替她嫁去,最後不知出了什麼事,那人很快就去世了。
此故事當真令人不勝唏噓,溫情還在感傷,忽聽得晚娘抽了抽鼻子,又講:“她去世至今,剛好十年,過幾日便是她的忌日,只是……可恨我才疏學淺,竟無法為她做出一首合適的祭詞來!”
晚娘說到後頭,有些激動,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滑落了下來。
溫情按住她的肩頭,輕輕地拍了拍,彷彿是一劑有效的定心丸:“晚娘,節哀順變,世間之事向來是當局者迷,而旁觀者清的。”
吸了吸鼻子,晚娘緩緩地鎮定下來,向溫情請求道:“前日,聞聽你七步成詞,又能挺身而出幫助藝伎,或許你能替我寫出一首送她的祭詞來,以慰她在天之靈。我知道你是為了‘天下第一’酒樓的事情來的,你若替我寫出一首好的祭詞,我便答應這樁合作。”
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溫情在心裡嘆了一句,但轉念又糾結了,原來晚娘早已摸清了自己的底細,而且那時的七步成詞,原是一時興起借用了納蘭容若的詞,難道這次又要不問先取古人之詞?
“納蘭恐怕都想從墳墓裡跳出來揍我一頓了吧。”溫情無奈地嘀嘀咕咕著,腦子裡卻靈光一閃,驀然想起了一首詞,許是能應付過這一樁。
“你說什麼?”晚娘耳尖,卻也沒有聽清楚溫情在說些什麼。
擺擺手,溫情又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緩緩飲盡,對晚娘講,自己心中已有了一首祭詞。
雖然驚訝於溫情這麼快就想了出來,但晚娘早已準備妥當,擺好一張宣紙,取了一支毛筆給溫情。
生於現代,溫情的毛筆字如何能見人?就算是繼承了這具身體的記憶,對於毛筆字,她也是枉然,訕訕地扯出一個笑,示意晚娘,自己念,而她來寫。
“欲話心情夢已闌,鏡中依約見春山。方悔從前真草草,等閑看。環佩只應歸月下,細釵何意寄人間。多少滴殘紅蠟淚,幾時幹。這首悼詞,姑且名為‘山花子’。”因為不清楚這個時代是否有“詞牌名”這種東西,所以溫情事先打了個預防針。
但晚娘卻根本沒注意到這一茬,她揮筆寫下了這首詞,筆力不俗,頗有飄逸之感。
擱了筆,她撐起寫了詞的宣紙,在面前徐徐展開,緩緩地低低地念著這首《山花子》,一遍又一遍,直到眼淚倏然落下,“啪嗒”落在宣紙上,沾濕字跡,暈開一團一團的墨漬。
“好,溫姑娘果然才華過人,數十載……我終於有臉見她了。”晚娘驀然收起那張宣紙,抹了一把淚,待平靜了下來,便對方才的事情絕口不提,兩人又飲了一回茶。
關於同“天下第一”酒樓的合作,晚娘似乎興致缺缺,但溫情為了岔開話題,還是將自己的設想說了一遍,講到後面,就連晚娘也被調動起興趣來了,同溫情兩個激動地比比劃劃,絞盡腦汁地出謀劃策。
“晚娘,能夠支撐一座‘紅袖樓’到如此繁華的地步,我個人是很佩服你的,但一個人的力量太小,不足以庇護所有的人,咱們能做的,便是讓她們自己強大起來。”離開之前,溫情總結似的道出了自己將藝樓拉扯進來的用意,贏得晚娘頻頻點頭的贊賞。
出了“紅袖樓”,日頭已經顯出西沉的勢頭,溫情在樓內同晚娘已經用過點心了,並不覺得餓,馬不停蹄地又奔向“天下第一”酒樓,向王老闆報告好訊息。
沒曾想,只兩天時間,溫情就解決了大問題,王老闆喜出望外。
“我已經同晚娘商議好了,明日你和她都放出訊息去,咱們後天就開始在‘紅袖樓’擺個攤子,開始選人,男女不限,一共兩天時間,王老闆你看怎麼樣?”溫情氣喘籲籲地灌下了一大碗水,今天可真是把她累得夠嗆。
王老闆早已把溫情視作得力幹將,自然是對她言聽計從,一個勁兒地應道“好”。
商議妥當,溫情總算是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趕回家連晚飯也沒吃,倒頭就睡,一覺到了大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