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個見過周淵見的人都會有不同的評價,諸如說他嘴巴厲害,說他病弱貴公子,說他面容精緻賽潘安,說他前途無量才華橫溢……
但這些年來,他卻只有在溫情面前,才陡然回複一個十二歲少年該有的靦腆和緊張,他也覺得奇怪,上下打量著瘦小的溫情,猜不透這個女孩的身上到底蘊藏著什麼樣的魔力。
回到村長家的時候,侍婢已經準備好膳食了,顧念著溫情三姐弟都來了,恐怕菜餚不夠豐盛,周淵見又臨時吩咐廚房加菜,雖然平日呈上來供他一個人選擇的飯食就能喂飽一大家子人了,但因為邀請的是溫情,他想做得更好。
沒過多久,周淵見的隨從又把溫翔和溫月帶來了,頭一次坐上大圓桌,看到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餚,溫翔和溫月都驚呆了,嚥著口水不敢動筷子。
溫情看了周淵見一眼,他也正望過來,兩個人四目相對,片刻之後方兩兩移開。
“吃吧,不過要記得謝謝周公子。”直到溫情開了口,得了允許的兩兄妹開心極了,往嘴巴裡拼命塞著各種菜餚,嘟囔著含糊不清地對周淵見講,謝謝周公子。
周淵見自然是訕訕地笑了笑,回講,不用謝,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溫情身上,不曾移開。許是察覺到了周淵見的注視,溫情一反常態地埋頭吃飯,什麼話都沒說,只一個勁兒地扒飯。
溫情注意到,一桌子美味佳餚擺在面前,但周淵見卻很少動筷子,只是象徵性地吃了幾口,反而大多數時候都是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姐弟三人吃。
吃罷飯,周淵見回房間去吃藥了,留了溫情三人在飯廳休息,溫情便與前來收拾殘羹剩飯的侍婢閑聊了起來。
溫情懂得說話的技巧,長得乖乖巧巧,說話又是溫溫柔柔,本就是個很有親和力的小姑娘,先是與兩個侍婢就天氣胭脂絲絹繡花等零零散散的問題交流了好一會兒,然後她才故作無意的問道:“方才吃飯的時候,我看周公子吃得不多,可是他水土不服,或是不喜歡村長家的夥食?哎,他好難得才來到咱們修遠村,如果連頓飯都不能好好吃,那咱們還怎麼算是盡了地主之誼呢,我看等村長回來了,我還真該同他提一下這事兒。”
那兩個侍婢一臉驚恐地連連擺手,阻止了溫情:“千萬別……不要這樣,溫小姐,你最好什麼都別提……”
不過是小小的一句問話而已,兩個侍婢的反應未免也太強烈了點,溫情在心裡犯了嘀咕,趁熱打鐵地追問道:“哦……這其中可還有什麼典故?萬一我要是說話一個不小心,觸到了周公子的逆鱗,讓他不開心,那就不好了。不如兩位姐姐先給我說說,讓我心裡也好有個底,以後說話可以小心點。”
那兩位侍婢對溫情的印象挺不錯的,但此時,兩個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相視一眼,為難地對溫情解釋道:“我們不過是被派來伺候少爺養病的侍婢,跟著少爺的時間也不長,很多忌諱都只知道個大概,卻不知道這忌諱是為何而來。如果知道的又被允許可以說的話,我們絕對不會瞞著你的,溫小姐,你也別為難我們了。”
既然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溫情如果還固執己見要追究周淵見的情況,就真的會鬧得很難看了,於是她笑了笑,揮揮手,無所謂的講:“沒關系的,不能說那就不說吧,我也不過是一時好奇而已,這份關心倒是我分寸沒掌握好,逾越了,真抱歉。”
鑒於溫情的態度確實很好,或許是擔心溫情真的因為不會說話而闖了禍,又或許是覺得沒能回答溫情的問題而有些難為情,其中一個侍婢瞅了瞅周圍沒人注意到,湊近了小聲地同溫情叮囑:
“反正少爺家裡有很多規矩很多忌諱的,特別是對於少爺的病,所以溫小姐,你可千萬別在少爺的家人面前提起他的病。”
溫情想說,我可沒那個好運能夠見到他的家人,但別人告誡自己這番話,也是好心好意一番,她還是笑著應下了。
晌午過後,村長果然姍姍而歸,臉色微紅,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子,是一路疾奔趕回來的,額頭上一層汗,就連背上也蒙了一層汗。
待他休息了半晌,王二虎才姍姍來遲,之前溫情從河裡撈起來的魚已經成為呈堂證供了,被周淵見遣人將木桶並裡面的魚一起帶回了村長家。
“王二虎,你說從村子裡穿過的那條河是屬於你家的,還有證據可以證明——那你現在拿出來吧。”村長鄭重地問道。
聽聞村長家又有好戲可看,村子裡有空閑時間的村民們都不約而同地趕來了,再一次將村長家圍了個水洩不通。
溫情就站在堂屋的中央,氣定神閑的模樣,根本不像一個剛剛才十歲的孩子,那雙冰冷的眼眸毫無感情可言地看著王二虎,彷彿是黑夜中閃爍著森森寒光的銳利劍鋒。
但反觀王二虎,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挺著微微凸出的大肚子,對著村長言辭懇切,就差嘩啦啦的流下眼淚來了:“村長大人,你可要給我做主啊,這條河已經造福了修遠村的村民們太久了,但不可否認,這條河是屬於我家流傳下來的。我有證據可證明這一切,請村長大人過目!”
說著,王二虎就恭恭敬敬地呈上了證據,是一張已經泛黃的紙條,上面寫了幾排小字,隔得太遠,溫情看不太清楚。
村長越看錶情卻越是凝重,最後揚了揚手中王二虎方才呈上去的紙條,看向院子裡的圍觀的眾人,拿眼一一掃過,最後講:“這是王二虎祖傳下來的一張字據,上面寫明瞭這條河早已被賜予王二虎的曾曾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