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那倒不至於。
安歌環顧四周,看著熟悉的環境,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要說一點留戀都沒有,那是假的。再看向自己的辦公桌,她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水晶擺臺,擺臺裡放著她進公司那年,她們那批員工參加拓展訓練時的照片。那是她才22,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她臉上的笑,也像花兒一樣燦爛。
她還記得當年訓練結束後,教官讓她們每人叫出一聲誓言。
她當時說了一句特文青特做作的話。
她說,“我願做今禾一支蠟燭,燃燒自己,點亮別人。”
口號固然只是口號,她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有奉獻精神的人,但在今禾這幾年,她的確付出了很多,不為別的,只為今禾給了她一個安身立命之所,一個不算溫暖,但至少可以依靠的家。雖然,這個家裡也有著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有著胡秋妤、李鈺這種人…
如今,她要離開這個‘家’,回另外一個‘家’…
安歌抿唇淺笑,“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正式離職那一天,安歌請了整個招聘管理部的員工吃飯,其他人,安歌沒請,請了他們不一定會來,即便來吃了這頓飯,以後,也未必就會記住她的好。
修狐貍來了,陸離也到了。
陸離到的時候,安歌正喝得兩頰微紅,同事們看到陸離紛紛起鬨,嬉笑的吹口哨的,一陣一陣兒的。安歌霸氣地一拍桌子,“笑什麼,沒見過這麼帥的男朋友麼?”
安歌回頭,微醺的樣子又嬌又媚,“不是要加班?”
陸離看了看她座位前的酒杯,臉上卻沒有一絲怒氣,“今天晚上會下雪,路上不好走。”
安歌心頭一暖,她知道,不管她去什麼地方,會重新認識什麼人,有些人,有些關心,始終都不會變。
聚完餐已經是晚上九點,安歌送走了所有同事,只剩下修狐貍跟田歆。
田歆也喝了不少酒,抱著安歌告別的時候哭了出來。
修狐貍倒沒說什麼,只是看著陸離問,“你們倆這公不離婆,秤不離砣的,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田歆一聽就不哭了,松開安歌,很認真地看著陸離。到底還是個少女,八卦。
陸離卻定定地看著安歌,像是在尋求答案,又好像是在下達通知,他說,“快了,大概明年吧。”
明年就明年吧,都隨他…安歌低頭淺笑,表示預設。
“這麼快!”田歆說。
“不快了,你家孟部長翻年就是奔四的人,再過兩年生孩子就是高齡産婦了…結婚了別忘了給我送張帖子。”修狐貍笑著說了一句,又看了安歌一眼,“好了,這天只怕會越來越冷,你們早點回家吧,夜裡路上結冰,太危險了。”
陸離點頭。
安歌抬頭看了一眼修狐貍,眼裡突然感傷地,蕩起淚水。
當他嬉皮笑臉地說著,結婚要記得給他送帖子的那一刻,安歌才忽然意識到,也許,她欠修狐貍的,真的太多了…
因為欠得太多,所以幹脆懶得還,也懶得記在心上…
“走吧,小姑娘,我送你回家。”修狐貍朝田歆招了招手。
田歆戀戀不捨地又看了安歌一眼,“那我先走了,安歌姐,以後常聯系。”
安歌點頭,“以後常聯系。”
“走了。”修狐貍沒回頭,招了招手,走了。
直到修狐貍的車消失在車水馬龍裡,安歌才允許自己流出眼淚。
修狐貍臨走時喚的那一聲小姑娘,說的是田歆?還是自己?安歌竟然…竟然分辨不清了。
安歌不常哭,這一次大概是喝了太多酒,身體需要排出多餘的水分。
“你不知道英國人有多冷漠,說什麼紳士,說什麼風度,都是狗屁,那幾年如果沒有修狐貍,我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他教我有仇必報,他告訴我永遠不必原諒曾經傷害自己的人,他不是什麼好人…”
“他總說我對孟家有責任,其實,我對他又何嘗沒有責任…”
安歌哭得很傷心,卻只是靠在窗戶邊,很平靜地說著話,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