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舌頭也撿起冰雹往嘴裡放:“現在就別考慮什麼方向了,這陣冰雹一過,沙洞子裡的怪物恐怕又要出來了,咱近視眼配鏡子,得先解決目前問題不是?”他又對通訊班長劉江河說:“剛才要不是我羅大舌頭冒死下去救你,你小子早就革命到底了。”通訊班長劉江河千恩萬謝,又是慚愧又是感激。
司馬灰對眾人所言充耳不聞,心中突然一動,說道:“不對,沙蟲沙蚓之屬都是從沙海深處而來,它們只能透過感知振動和熱量變化行動,不應該隔著那麼遠就察覺到咱們的存在,這要是什麼巧合,我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再當著你們的面吃了。”
勝香鄰道:“不用動咒發誓,你到底想說什麼?”
司馬灰說:“我看是咱們身邊可能藏著什麼東西,才把棲息沙海下的可怕生物引了出來……”他想起先前在沙漠中猛一回頭,看到有個惡鬼出現背後,兩隻手都搭在自己肩頭,可定睛再看,已是一片漆黑,他無法解釋這個現象,甚至懷疑自己被厲鬼附體。
現在回想,當時身後就只有這個揹包,於是拎過來察看,他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掏出來,除了電池之外,就全是從地底測站裡找到的罐頭,也沒見有什麼反常之物,不料掏到裡邊的時候忽然摸到些什麼,感覺自己的手好像被人握住了。
司馬灰心說怪了,這揹包裡裝得滿滿的,底下怎會還有人?他硬著頭皮向外用力一拽,竟拽出半截死人的左臂,那手臂上似乎被塗了某種秘藥,沒有血腥和腐臭氣息,僅及常人一半大小,被拽出來之後手指仍在微微顫動。
眾人在旁看了,都是又驚又異:“這是誰的手臂?它怎麼還能動?”
司馬灰看其形狀,就知道這是“86號房間”的另一條胳膊,可能是在暗河裡焚化宋地球屍體的時候,被他藏在了揹包最底層的電池下邊,眾人在倉庫裡補充物資之際也未能發覺。司馬灰用刀割開手臂,從中剜出一顆肉瘤:“這就是鼈寶,可能就是這東西給咱們招災引禍。”
眾人湊近觀看,就見那肉瘤色呈暗紅,表面密佈著神經線般的血絲,再看那半截手臂,就此一動不動了,至此才知道“86號房間”兩條手臂裡都有憋寶,還在死前留下了陰險的後招。
這些情況好像都在趙老憋留下的憋寶古書中有所提示,只因內容為過於隱晦,誰都沒能事先想到。除此之外,司馬灰心中還有些疑惑難解:“既然揹包裡的死人手臂屬於86號房間,為什麼我看到的惡鬼,卻像是‘綠色墳墓’的首腦?莫非它是……”
這時冰雹已停,沙海酷熱,冰雹落地不久就化為水氣彌漫成霧,羅大舌頭點火燒掉了“鼈寶”,又看那半截死人手臂礙眼,也給一同燒了,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惡臭。
勝香鄰見四周歸於寂靜,稍稍放下心來,就對司馬灰說:“多虧你有所察覺,才將一場大難彌於無形,但咱們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根本無從確認位置,你鬼主意這麼多,現在還有沒有什麼法子可想?”
司馬灰卻根本沒把心思放在這件事上,只是搖了搖頭表示無法可想,此時其餘三人都已收拾好了揹包,準備繼續深入沙海尋找目標,司馬灰卻又伸手到自己揹包裡掏了個底掉,卻不見了那本憋寶古書的蹤影,急問勝香鄰是否還記得他把書放在哪了?
勝香鄰不解地問道:“那本舊書裡的內容詭秘古怪,觀之無益,何況也沒人看得懂,你還急著找它做什麼?”
司馬灰說:“這本憋寶古籍的真正主人是綠色墳墓,要是找不到它咱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第六話 磁蛇
司馬灰想起那本憋寶古籍中隱晦離奇的內容,也許真如通訊班長劉江河先前所言:“古書中隱藏著非常邪惡的東西。”它很可能就是“綠色墳墓”派來的另一個敵人,否則怎會平白無故見鬼?
勝香鄰將信將疑,一本殘破古舊的書籍,又能興得起什麼風浪,只要你不去看它也就是了,何況“黑門”中那具屍體的身份,以及插圖中描繪的古怪情形,都尚未得以確認,如何能斷定它與“綠色墳墓”有關?
司馬灰實在無法解釋,畢竟只有他自己看到了那個“幽靈”,但此事肯定與來歷不明的“憋寶古籍”有關,現在它又莫名其妙的丟失了,或許是在一路狂奔逃命之際,古籍從揹包側袋裡掉落出來,倘若遺落在這滿目漆黑的茫茫沙海中,則根本無從找尋。
司馬灰見事已至此,知道該來的早晚會來,想躲也躲不過去,就暫且將此事放下,同其餘三人走向沙海深處。本想要回歸來路,但在炎熱險惡的環境中方位迷失,唯見四周沙壟起伏,東南西北並無任何分別,枯燥相似的地形始終沒有變化,好像只是在原地不停地兜著圈子。
勝香鄰勘探測繪的經驗豐富,與生俱來的方向感也比常人敏銳,但這極淵內的空洞規模顛覆了一切地理概念,“62式軍用多功能羅盤測距儀”在黑暗中徹底失去了作用,如果不能做到精確定位,只怕從少走到老,接連走上三世也找不到目標。
司馬灰也對此無可奈何,行走在這漫無邊際的地底沙海中,找不到任何參照物,雖有軍用羅盤作為指引,但無法隨時修正方位,想保持直線行進都很困難,更別提找到數公裡外的某個特定目標了。他正走得發慌,看流沙下又露出一片海鰍下頜骨,便停下來仔細打量。
羅大舌頭催促道:“我說你是號稱家傳本事了得,連粒沙子都能分出公母,現在不抓緊時間確定方位,總盯著那些鯨骨看個什麼勁?”
司馬灰忽然想到巨鯨潛航都是以聲納和磁場感應方位,以前的鯨和現在的鯨不同,體積更為龐大,遠超現在的座頭鯨,所以也稱古鯨或大海鰍。他曾聽見過漁民捕獲大海鰍的老人們講,每當春夏之交,海邊的漁民就聚在廟中焚香禱告,透過求簽乩驗一類的法子,看龍王爺是否允許捕鰍。一旦求得上簽,就知道將有大鯨獲罪於天,已成海患,可以捕殺,漁民們便在近海沉下大量磁石,廣集舟船。先選拔熟識水性,並擅於投擲鏢槍的矯健之輩,準備好帶著鏢眼長繩的梭鏢,架著柳木快艇出海守候。為什麼要用柳木船?原來天生一物,必有一制。古鯨最為懼怕忌諱之物,就是“陳柳木”。又讓那些善觀海色變化的老手,登到山頂遠遠眺望,什麼時候遙見海面百餘裡開外,憑空突起波瀾,有白浪輕浮於上,黑雲鋪映於下,水勢滔滔,潮聲隱隱,那就是有巨鯨接近,遂放煙火為號,通知柳木艇上的漁民準備行事。隨後就見海鰍口噴飛沫,揚鰭出現,一時間波湧如山,譬如千軍萬馬,奔騰而至,光天化日底下倒灑大雨,就連岸上的人都被淋得衣衫盡濕。此刻艇上眾人齊心盡力,群擊柳梆,聲滿於海,趁著古鯨恐慌下潛之際放出鐵鏢。這類漁矛漁叉,殺不死如此龐然巨物,只能使其受傷,然而海鰍皮肉破損後入鹹水必死,反複數次,死鯨就會浮出水面,漁人即用鐵鈎大船牽引,將巨鯨拖往岸邊。至岸後就見這大海鰍真跟一座山似的,口寬數十米,頜下生有牛尾似的長髯,外有薄皮,內為軟骨。漁民們以杉木撐開深黑如洞的鯨口,這時必須用大蒜塞住鼻子,否則抵擋不住那裡邊的腥臊之氣,隨後搬梯子,點燃燈燭從喉門鑽入腹中,割取鯨油鯨膏,能以此製作名貴的螭膏長明燈,一尾巨鯨能得油膏十萬斤,其餘的骨肉任人瓜分。有一次被拖上岸來的海鰍還未氣絕,被亂刀割剜,疼痛難忍,猛然擺尾翻身,一下就壓死了好幾十人。
羅大舌頭和通訊班長劉江河很是不解,為什麼司馬灰要突然說這些不相幹的事情,勝香鄰卻聽出一些端睨:“漁人在淺海沉下大量磁石,才引得巨鯨從外洋深海接近岸邊,古生物多能以自身磁場精確定位,人類卻不得不依賴工具。”
司馬灰道:“咱們現在也可以藉助生物磁場確認目標方位,這地底極淵在千萬年前,曾有鯨群出沒,如今卻成了萬物枯寂的沙海,似乎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可尋,但在流沙深處也棲息著沙蟲沙蚓之類的生物,尤其是白蛇,白為金象,蛇頭中大多含有磁珠,又稱磁蛇,可以藉助它們來確定方位。”
勝香鄰道:“沙漠裡的蛇蟲都有猛毒,避之猶恐不及,你要怎樣才捕獲它們?”
羅大舌頭自稱熟識此道:“我在緬甸山區也不知道剝過多少蛇皮,這手藝要是再不使用,可都荒廢掉了,你們就盡管在邊上瞧著吧。”他這倒也不是自吹自擂,當初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跟著遊擊隊在深山裡一躲就是幾個月,那部隊裡有個緬甸土人,常攜他們二人同去捕蛇。每次月夜晴朗,那緬甸人總要叮囑二人:“眼中若有所見,切記勿驚勿怪,不要出聲。”隨即燃起香料引蛇,然後帶他們倆躲在樹上觀看,原始叢林的蛇真是千奇百怪,說不盡有多少異處,有的鱗甲煥斕,兩目光灼如電,口吐五色毒氣,紛紛如朝霞之彩;有的遍體通紅,熊熊若初日浴海;也有的首似狐兔,或黃或白,什麼顏色的幾乎都有,大小長短也不相同,諸如鶴頂雞冠,身如扁帶,或像泥鰍似的烏黑沒鱗,一切奇形怪狀,種類難計其數。可每到中夜時分,不管所獲是多是少,那緬甸人就會立刻把香掐滅,帶著司馬灰和羅大舌頭匆匆離開,你要問他為什麼不多等一會兒,再捕幾條大蛇,他就會臉色大變,打著手勢告訴二人:“再不趕緊走,就把蛇王引出來了。”
司馬灰和羅大舌頭捉蛇的手段都是跟這緬甸土人所學,但沙漠與叢林中的蛇性不同,眼下又沒有香料,只好以步槍的槍託在沙子上反複拖動,連續製造一些輕微的振動,想將流沙深處的磁蛇引出。這辦法果然奏效,就見黑暗裡有一條半米來長的白蛇蜿蜒遊走而至,轉瞬間距離羅大舌頭已僅有數步之遠,它突然疾如激箭,直對著面門撲來。
羅大舌頭看的分明,這是條獠牙倒立的尖吻蝰蝮,被它咬中的人,走不出五步就會全身發黑而死,一百個裡也活不了一個。他趁那磁蛇還未徹底起身,猛地腳下一跺,磁蛇受到劇烈振動驚嚇,蛇身便向側面遊移,被羅大舌頭窺著空當,出手似電,一把抓住七寸,同時上步踏住蛇尾,將蛇身拉直,又順勢捋松脊椎骨,那磁蛇就已軟綿綿纏在了他的手中,再也不能掙紮反抗。
其餘三人喝一聲彩,一同圍上前來觀看,那蛇頭內的磁珠不過米粒大小,但蟠曲時蛇首所向,必是附近藏有鐵脈之地,這是其天性使然,以此修正方位,順藤摸瓜就能找到幾公裡外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