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當即根據勝香鄰推測的情況進行部署:“這些裝置恐怕都得有電才能運轉,所以咱們進去之後,首先探明內部結構,然後要找到發電機,想辦法恢複地下供電,並徹底搜尋每個角落,進行拍照記錄,但有一點都給我記清楚了,誰也不許擅自觸碰安裝在中心測站裡的aΦ53型磁石電話機。”
眾人點頭答應,各自摩拳擦掌,著手更換照明工具裡的電池、電石。司馬灰則去偵察入口,先摸到水泥牆的邊角處,倒行攀爬上去,他憑著行動迅捷如風,上到二十米就到了頂部,用礦燈照不出中心測站的全貌,但在周圍摸索了一遍,覺得規模體積著實不小,估計露出來的內部至少分為兩層,煤坑下應該還沉有一層,四周都有風孔透氣,常人鑽不進去,東側有道裹著鐵皮的密閉閘門,很難以外力開啟,他又看測站的水泥頂部有道“環形閘”,兩側有牽引貨梯的大型豎井,巨大的水泥窟窿根本看不到底,上邊則是個直徑近百米的巖洞,黑洞般無聲無息地懸在頭頂,料來就是羅布泊望遠鏡的“主體洞道”,它並非絕對垂直,而是從羅布泊幹旱的湖區,傾斜向南延伸至此,大批水泥箱梁和各種機械裝置,以前都是經此運到距離地表萬米的大煤殼子裡。但在蘇聯專家撤離的時候,破壞了洞道的內部結構,如今已無法再從洞道返回地面。
司馬灰用礦燈打訊號,又垂下長繩,讓其餘三人都攀上“中心測站”頂壁,合力扳開環形閘,先用繩子吊下“電石燈”去探測空氣質量,那箱梁構築的狹窄空間內,異常沉悶黑暗,簡直就是一座巨大的水泥棺材,通訊班長劉江河對地底洞窟很不適應,見了這用鋼筋水泥澆鑄而成的封閉建築,更是緊張得幾近窒息,牙關“咯咯”作響。
羅大舌頭危言聳聽地說:“我看蘇聯人很可能在地底下挖出了什麼妖怪,黃鼠狼是專咬病鴨子,誰心裡發虛誰就要撞鬼,你們哪個要是不敢下去,趁早就留在這給大夥放哨,別讓敵特抄了咱的後路。”
通訊班長劉江河更不敢獨自行動,忙說:“我就是在這種又窄又悶的地方感到心裡發慌,你們可千萬別把我一個人留下,我一定努力克服畏難情緒。”
勝香鄰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糖,遞給劉江河說:“你這種反應並不是畏難情緒,黑暗封閉的空間會使視覺資訊大範圍衰減,給人造成心理負荷過重,難免會感到緊張不適,吃糖可以起到緩解緊張情緒的作用,你也別聽羅大海嚇唬你,這煤炭森林中連只蜉蝣和白蟻都沒有,哪裡會有什麼妖怪。”
羅大舌頭在旁邊看得眼饞了,厚著臉皮問道:“這不是大白兔嗎?香鄰你那存貨還真不少,我上次吃這種糖還是去緬甸之前的事了,我至今仍在懷念它那種甜得讓人心碎的味道,它不僅能緩解緊張情緒,還能帶給人類孤獨寂寞的靈魂莫大安慰。”
勝香鄰只好把最後幾塊糖都分給了羅大舌頭和司馬灰,眾人靜候了一陣,見“電石燈”的火焰仍是白光,知道“中心測站”內部通風,就陸續順著鐵梯爬了下去。用礦燈四下裡一照,見是座廂梁內部的水泥房間,約有三十平面見方,將近三米來高,在黑暗中顯得十分空洞。
眾人所在的位置就是一個應急逃生的緊急出口,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因為向地下供電的高功率發電機,必定架設在建築的頂層,所以他們並未急於向下,而是到隔壁展開搜尋。蘇聯專家團撤退得非常匆忙,測站內的東西基本上都維持著原狀,沒有受到任何損壞和挪動,隔壁一間屋子裡就設有物探儀器,牆壁上還留有“地底測站”內部結構圖,各種設施和配置一目瞭然。
勝香鄰取下圖紙,指著上面的幾個區域告訴眾人:“這座藏在地底的中心測站,就是羅布泊望遠鏡的鏡頭了,透過它可以直接窺探到極淵內的情況。這裡總共分為三層,上層北側有貯物倉,東側配備有功勳型高功率地下供電機,西側有各種物理探測使用的儀器裝置,南側有減壓艙,最底層應該就是通往極淵的洞道,兩翼都有很深的蓄水池,可能是用於供水和冷卻鑽芯……”
司馬灰接過圖紙來看了看,覺得有些部分看不明白,就問勝香鄰:“地底測站的中層區域有什麼?”
勝香鄰說所有探點的“aΦ53型磁石電話機”,線路都由中層接入上層,但在中層區域的左翼,有一個很奇怪的房間,配有雙層厚達一米的水泥牆壁,第二層牆壁應該是後來臨時加固砌上去的,連通風孔都沒留下,你們看圖紙上的標註,這間密室內安裝著一部“磁石電話機”,不知會是個什麼設施,也許和宋教授提到的事情有關。
羅大舌頭說:“這麼厚的加固水泥牆壁還要築兩層,肯定是出於安全原因了,是不是蘇聯人果真在地底挖出了什麼妖怪,怕它從裡面逃出來?”
司馬灰隱隱有些不安,更覺得實在難以推想,這深埋地下萬米的煤炭森林中存有空氣,已經讓人覺得無法理解了,要不去親眼去看個究竟,現在誰又能想象得出蘇聯人在極淵中發現了什麼,就如英國首相丘吉爾所言:“誰也無法預測俄國人的事,因為俄國本身就是一個謎中之謎。”
第五話 與鬼通話
蘇聯國土面積廣大,但它遠離世界上最主要的三個經濟文化體系,所以在世人眼中總顯得有些冷酷與遙遠。等司馬灰進到這座結構複雜的“中心測站”內部,更覺惟有“神秘莫測”四字才能形容,他也知道蘇聯人透過“羅布泊望遠鏡”窺探到地心深處的秘密,就是解開“綠色墳墓”全部謎團的關鍵,越接近這些真相就越危險。
羅大舌頭對司馬灰說:“你用不著想得那麼複雜,咱也不是沒經歷過中蘇友好時期,那時候處處向蘇聯學習,比如蘇聯歌曲、電影、文學作品之類,全都沒少接觸,我爹在哈爾賓還摟著蘇聯娘們兒跳過舞呢,那俄國話說得嘀哩嘟嚕的……”
司馬灰道:“就別提你爹那段腐敗墮落的光榮歷史了,大夥先看看這間大屋子裡的儀器裝置還能用不。”說罷帶人四處察看,發現各種物探測繪儀器上都是積灰,雜亂的圖紙表格,擺在地上堆得比人還高。
勝香鄰從中找了幾份主體測繪圖拍下照片,其餘三人則是一張都看不明白,他們也區別不出哪些圖紙有價值,一圈圈密集的等深線和極化率資料,看起來非常相似,簡直比“天書”還要難懂。
司馬灰問勝香鄰:“你能不能從這些鬼畫符似的圖紙中,看出蘇聯人在地底發現了什麼東西?”
勝香鄰道:“這裡只有大量原始極化率資料,需要翻拍成照片帶回去,然後用儀器進行分析才能得出結果。”
司馬灰略一思索,就說:“看來沒有能夠正常使用的儀器,即使咱們身在羅布泊望遠鏡內部,也等於是睜眼瞎,那就不要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圖紙了,咱得先找些直觀線索。”他當下提起“電石燈”沿途照明,率先走進廊道,從厚重的水泥牆壁下轉過去,便是地圖上標註的“貯物室”。
羅大舌頭和通訊班長劉江河上前推開鐵門,見裡面堆積了幾十個木箱。“煤炭森林”中甚是幹燥陰冷,也不存在地底生物,用不著提防蟲吃鼠啃,所以並沒有常見的防潮劑,木箱體積與農村土炕上擺放的躺櫃相似,側面都印著相同的俄文標記。
羅大舌頭剛才還自稱非常熟悉俄國文學,一看俄文就傻眼了,單獨分開來還能識得多半,連起來就一個也不認識了,但見貨箱上的標識全然相同,便估計裡面裝的都是同一種東西。
勝香鄰說:“這是一段很常見的俄文,意思是——全世界無産階級,聯合起來!頂部是望遠鏡的縮寫,標有不同編號,可能是專供羅布泊望遠鏡探測計劃使用的特殊物資。”
羅大舌頭還有些不信,上前撬開一個木箱,果然都是“鯊魚鰓式防化呼吸器”,可能是蘇方提供給聯合考察隊,用以應付地底惡劣的環境。
司馬灰心想:“這東西要是真管用,從測站進入極淵的中蘇聯合考察隊,也不會全部失蹤了。”但是有備無患,就讓眾人都在揹包裡裝上一個,他們都接受過“三防訓練”,使用這類裝備自是不在話下。
羅大舌頭又接連撬開幾口木箱,除了少量各類化學藥品,其中大多數都是荒漠行軍配備的壓縮餅幹和罐頭,以及整整兩箱瓶裝“沃特加”,甚至還有黑色的奶油巧克力、重嘴abpopa香煙。
司馬灰心說:“這回可真發了。”他讓眾人就地休息十五分鐘,先吃些東西,然後盡可能多往揹包裡裝些幹糧,食物和水要分開攜帶。司馬灰又看通訊班長劉江河還揹著那部損壞的光學無線電,就命其扔掉電臺,在貯物室內找了個用於攜帶大塊岩心樣本的苫布袋子,都裝滿了食物背上。探險隊將繼續向地底深處進發,透過電磁波與後方取得聯絡的希望十分渺茫,與其帶著這個累贅,還不如多帶些幹糧,關鍵時刻全指著它們維持生命了。
通訊班長劉江河還有些不情願:“我的任務就是負責無線電通訊,要是連電臺都沒了,我還能做些什麼?”但他也明白司馬灰所言都是實情,只好依命行事。
司馬灰嚼了些壓縮餅幹,覺得這“地底測站”中寒意透骨,就同羅大舌頭各自開啟一瓶“沃特加”,二人舉瓶碰了一碰,又按著蘇聯電影裡痛飲烈酒時必說的臺詞道:“達斯特羅維亞!”意思是“為了健康”,隨後仰起頭來“咕咚咚”灌下兩口,但覺一股熱辣戳透心肺。
羅大舌頭贊道:“嗬,要想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生活,確實離不開這玩意兒。”他說著話把重嘴香煙開啟,抽出一支來點上,剛深吸了一口,忙吐唾沫,呸道:“這蘇聯煙怎麼一股子臭墨水的味道,以我羅大舌對國際著名煙草品牌的鑒別能力來判斷,它比英國的紅牌香煙可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