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確是藉口,”鶴尋道,“不過神仙也會生老病死。身歸混沌,仙體隕落,只是壽命比凡人長久得多,終也難逃消亡。”
“竟然如此?”祝之漁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
鶴尋頷首:“不錯,故而人間帝王追求長生之法,神界亦在追尋枯榮轉生之道。”
“萬物如草木,有其枯榮規律。你我皆滄海一粟,唯日月得永恆。若是強行追求不死不滅,豈不違背自然規律?”祝之漁問。
“這倒是……”鶴尋微怔,倏爾眼底含笑,恢複如常,“小祝姑娘心思靈通,這倒是在下未曾想過的道理。”
祝之漁停下腳步:“你要隨我一同去辛姑娘的醫館診疾麼?”
“正有此意。”鶴尋搖著摺扇,踏過門檻。
“小祝姑娘,”他叫住祝之漁,含笑拿摺扇遙遙點了點樓上方向:“房裡有人啊。”
“神君莫要告知旁人,”祝之漁在唇前豎起手指,“他傷得很重,待到傷勢好些了,我便會放他走。”
“這便是你不願同我即刻離開的原因?”鶴尋斂起笑,靠近祝之漁。
“倒也不是,”祝之漁召出菩提木,“如神君所見,魂靈夙願停留於這一時空,待到了結一切,我自會回去。”
“你本可以拋卻這些羈絆,直接離開。”鶴尋道。
“但我不願辜負。”祝之漁不假思索。
鶴尋垂眸望著她,倏然一笑:“你比我更適合做個神官。”
時近傍晚,前來醫館診疾的病患人口稀疏,鶴尋去抓了幾副藥,祝之漁則回了廂房。
少年早已醒來。
多年以來他練就敏銳的耳力,自然聽見了祝之漁與夜間那名風度翩翩的青衫公子於窗底低語。
原來那個男人不是寂臨淵啊,少年心底輕鬆些許,隨之又湧起強烈的不悅。
寂臨淵這個名字像一顆釘子鑽進心底,他介意,他嫉妒,他耿耿於懷。
少年不由攥緊身上的幹淨衣裳,僵硬地抵在鼻底。
是她的氣息。
陌生的氣息只會激起季行止的殺意。
但……
但她與他們都不一樣。
少年攥著衣裳,像攥著一件寶貝,擔心被人奪走。
他湊近些許,小心翼翼地又嗅了嗅。
門扉“砰”的一聲突然被人推開。
少年瞳孔驟縮,瞬間松開那件衣裳,生怕祝之漁看到他隱秘的、惡劣的心思。
“你醒了?”祝之漁沒在意,“我在外忙了一整日,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她掏出紙包,擺在桌上:“餓壞了吧?給你買的,趁熱吃吧。”
她習慣了鬼魂不需要進食人類的食物,直至傍晚一拍腦門才猛然想起來,如今面對的寂臨淵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小米粥擺在床前,少年並未接過湯碗。
他抬不起手臂。
他需要有人餵食。
“別裝了。”祝之漁咬了一口包子,直接戳穿他,“我自己的本事自己還能不清楚嗎?你沒那麼虛弱,再靜養幾日便能恢複了。”
啊。
真遺憾,被她看穿了。
少年神情陰鬱。
“你為什麼願意救我?”他希望聽到一個特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