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過梁韞扶門的手,將人重新帶進門內,摟上她腰肢俯首在她腮畔細嗅,輕輕吻在她面頰可愛的小痣。梁韞癢得想笑,又板起臉拍他,叫他正經些,外頭可還有人。
門只是虛掩著,蘇嬤嬤看似站得直,其實眼珠斜得都快掉出來,就為了從門縫窺探裡頭的景象。可她費勁吧啦只瞧見梁韞半邊背影,還有她身前輕晃的仇彥青的身形,光影虛浮,二人似在對談,又似在近身耳語,蘇嬤嬤汗毛直立,兀的上前推門。
正巧梁韞轉身出來,險些被門板打著。
“哎唷。”她輕呼,“蘇嬤嬤,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蘇嬤嬤警鈴大作,看向門內又沒有半分異常,“少奶奶,您關什麼門吶?”
梁韞輕輕將門掩上,“關門?適才門分明開著,沒有關呀。”
蘇嬤嬤啞口無言,眼瞧著梁韞若無其事地領上荷珠走遠,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可一拿不出證據,二怕自己老眼昏花看不真切,要是在太太面前亂嚼舌根,定會被說搬弄是非。
述香居的兩位嬤嬤真可謂是各懷心事,柏姑姑也不比蘇嬤嬤心裡輕快。
自那日梁韞當著自己的面同仇彥青牽手登車,她便怕了,怕她一步錯步步錯,最後落入個無底深淵,想爬都爬不出來。
她是梁韞這邊的,不可能將事情捅到陸夫人那去,更不可能越位對主子說教,可冷眼旁觀就更不可能了,因此只有苦口婆心地勸,從白天就勸,這會兒天黑了剛伺候完梁韞梳洗,她又勸。
“少奶奶,您可還記得最開始您是怎麼對我說的?”
梁韞知道柏姑姑要說什麼,自覺心虛,沒有接話,只翻書的手快了一些。
“我知道,這些年您受委屈也受苦了,可您到底是仇家的大少奶奶,是大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大少爺走了您即便要另嫁,也該等離瞭望園……”
說到這兒梁韞翻書的手停滯,道:“別說了。”
“您就饒我多說這幾句吧。”柏姑姑“噗通”一聲跪下,竟將房裡的燭火都撲得暗了暗,“即便您要另嫁,也該等離開您的夫家,怎麼能…怎麼能和小叔子……您,您不該如此啊。”
“柏姑姑,他是懷溪。”
梁韞的聲音緩緩的,很平穩,叫整間屋子都跟著靜了靜。
柏姑姑錯愕,“什麼?”
梁韞面不改色,上前攙她起來,溫聲道:“他是懷溪,這可是太太說的。”
“少奶奶,您——”
梁韞垂下眼,輕輕哂笑,“我無非是太太吩咐什麼,就照做什麼,我還是仇家長媳,幾時做過分外的事?我也的確是要離開仇家,但那是在該走的時候,此刻我不想走,便順應心意留下。”
“要是太太發現了怎麼辦?這可是樁醜事啊!要是傳揚開去,您今後還怎麼活呀!”
“那就看是孿生兄弟冒名頂替的故事在外人看來更醜,還是我水性楊花與小叔子通.奸更醜。”她說到最後咬緊了牙,是在刻意往不堪了說。
如此不但表了決心,也將自己唾罵,釋放了多年來心中的幽怨。
她起身行至裡間,仇懷溪的牌位的就兀立在她床邊的小小壁龕內,她每日為他供三炷香,想來也做得足夠多了。
梁韞重新點上三炷香,耳語似的對壁龕內的牌位說道:“我盡職盡責做了你四年妻子,是你先將我排除在外,是你丟下我去了清河,從那天起你就將我給拋下了,是你不要我了。”她驟然淌下兩行清淚,“要麼你現在帶我走,你顯顯靈,哪怕是動一下窗子,吹一口蠟燭,我都即刻跟你去死……”
“少奶奶!”這一聲喊得太響,柏姑姑倏地住口,生怕激起一股風,吹動了燭火。
梁韞沉下聲,簡直像在威脅,“但你要是什麼都不做,我便將他當成你,讓他替你照料我。”
柏姑姑噤了聲,房裡一派寂靜,這寂靜宣告了梁韞四年婚姻的結束,也叫柏姑姑不敢再出言阻攔。梁韞抹幹面上淚痕,將壁龕布簾拉上,她知道她不會再開啟這面簾子。
這晚上柏姑姑一夜無眠,叫噩夢驚醒就再睡不著了,夢裡梁韞被陸夫人押在堂屋執行家法,被打得皮開肉綻不肯服軟,最後剩一口氣回了孃家,又被掃地出門風餐露宿,那時候仇彥青那個野男人又在哪裡?她身邊只有自己陪著,悽悽慘慘悔不當初。
天剛亮柏姑姑索性也不睡了,起來在院裡洗涮,辰時她見主屋大門敞開,蘇嬤嬤進進出出伺候大少爺洗漱更衣,隨後就見仇彥青穿戴整齊攏著手爐從門裡走出來。
這麼早這是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