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仇仕傑安心地摟過李紅香,“吊嗓?吊一個我聽聽。”
李紅香咯咯笑起來,“討厭,我可不是你外頭的粉頭妓子。”
太湖石後,梁韞面紅耳赤,藏身之處實在窄小,二人肩膀挨著肩膀,不好出聲更不好挪動。撞破三叔與李紅香茍且無疑是樁醜事,但以梁韞身份,露面只怕雙方難堪,她可沒本事逮著這對枉顧倫常的野鴛鴦去見太太。
李紅香的聲音飄過來,“噯,你說這世上真有那麼厲害的大夫?能將你大侄兒給治好了。”
仇仕傑捋了捋美髯,“我也奇,他原先行將就木,出去半年回來竟有如此好氣色。”
“真遇上神醫了?大少爺臨行倒是能走能站,可我看他彼時面如菜色,只像迴光返照,哪是看得好的樣子?”李紅香早年間也算走南闖北,後來才被賣進去做彈琴唱曲的清倌人,遇到的人多了,主意也比別人多些。
仇仕傑哼笑,“這誰說得準?人家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你總不能說他不是大少爺。”
二人嘻嘻哈哈,越說捱得越近,也越說越沒邊際,“你沒聽過《抱妝盒》不成?貍貓換太子,沒準真換了一個人呢?”
“是嘛,我瞧他確有幾分不似從前了,居然鬆口叫昭哥兒進造船廠,你這麼聰明,沒準真叫你給料到了呢。”
梁韞聽得手足發麻,後知後覺從仇彥青臂彎掙開,不留神一腳踩在枯樹枝上,發出“咔嚓”響動。這一下叫二人始料未及,仇彥青不得不將她護在身前,一動不動像極了兩只依偎取暖的鵪鶉。
“誰?”李紅香從仇仕傑懷裡跳起來,一面拉攏衣襟一面往這邊看。
仇仕傑一把拉過她,“還問誰,趕快走。”
多虧了這兩人也心虛,不敢一探究竟便急匆匆地離開,梁韞緩過神長籲氣,只覺仇彥青環著自己兩肩的手臂異常有力,耳邊氣息纏繞,體溫隔著衣料來回傳遞,她恍惚被巨蟒禁錮,渾身倏地一陣酥麻。
“…還不鬆手?”
她自他身前掙出來,轉身便走,直到出了春棠院這才冷聲與他道,“先前我擔心你在氣頭上露出馬腳,就叫柏姑姑帶人先回去了,多虧了沒人跟著,否則今天真要撞破他們兩個,反倒惹出事來。”
仇彥青見她有意轉移話題,心下好笑,只問:“可分明是他們兩個理虧,嫂嫂擔心什麼?”
梁韞兩臂尚有他的餘溫,不自在道:“有些事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眼下這家裡容不得你多一個對頭。”她不忘初心,還記得自己是為什麼來的,“太太說的話,你當真沒有生氣?”
仇彥青說沒有,“能答應回來假扮大哥,我就沒有立場生氣了。”
到這兒其實就該安慰了,可梁韞話到嘴邊忽地不知如何安慰,在她看來仇彥青是沒有立場生氣,將來這偌大的仇家家業都是他一個人的,忍氣吞聲也只在一時。
反觀她呢?將來的日子一眼望得到頭。
她不能說心裡話,可除了心裡話,她根本想不出半句虛偽的寬慰,只得笑了一笑,“那就好。今日之事你可千萬不要再說給第三個人了,即便是太太也不要說,把看到的和聽到的都拋諸腦後吧。”
仇彥青沒問為何,只頷首道:“我聽說李紅香是我爹從行院買回來的,來時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對我爹沒有幾分真情,又守寡多年,和三叔勾連算不得可恨。我可憐她,不會說的。”
梁韞不料他如此寬宏,轉念想他幾乎沒見過仇老爺幾面,又十分愚善,應當只是置身事外。
“你心思單純,難怪這樣想,但進瞭望園就是仇家人,該守仇家的規矩,你今天看到他們私相授受隱秘不宣,不代表從此就要替他們保守秘密,日後總有機會和三叔翻談舊賬。”
仇彥青笑起來,梁韞不明就裡,“有何好笑?”
他道:“嫂嫂說我心思單純,我聽了高興,也擔心相熟後叫嫂嫂失望。”
梁韞只當他在自謙,瞧他笑得清風拂面,眼神有如水波清澈蕩漾,她驀地想起夜裡的夢,垂下眼沒有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