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皮紙遇火捲曲,褪色的字跡在青煙中竟重新顯形——卻是孫謀士與暹羅商船往來的貨單!
朝堂嘩然。
孫謀士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他分明記得自己用鐵線蕨汁改寫了密信內容。
卻不知鳳如傾早讓水曹郎在檢修宮渠時,將浸泡過赤鐵礦粉的閥門芯換了上去。
流經長樂宮的井水帶著微量鐵鏽,將他後來添改的字跡蝕成了空白。
“這...這定是有人構陷!”李權臣額角青筋暴起,突然轉身怒視孫謀士,“上個月你提議改用暹羅木料修繕太廟,莫非早有勾結?”
鳳如傾拾起燒焦的密信殘片,在指間撚成細碎的灰。
她望著窗外開始飄落的春雨,知道此刻閩州港那些蛀空的戰船,應當正在三十隻信天翁指引下,被暴漲的潮水沖得七零八落。
季然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螭紋,目光掠過鳳如傾被朝服勾勒出的清瘦肩線。
她立在滿殿風雨中整理鳳冠的模樣,竟與三年前北大營校場上,那個用一杆銀槍挑翻十八鐵騎的少將軍身影重疊起來。
燭影搖晃間,他忽然想起今晨暗衛稟報,說皇後寅時曾在西偏殿牆根下埋了壇桂花釀——正是他當年微服巡視軍營時,與那位“鳳小將軍“月下對酌的品種。
金鑾殿的琉璃瓦折射著雨後的虹光,鳳如傾垂眸整理朝珠時,忽覺發間一沉。
季然不知何時踱至她身側,帝王玄色冕服上的金線雲紋正勾住她鬢邊搖搖欲墜的步搖。
“皇後今日的螺子黛,倒比三日前濃些。”
季然指尖掠過她眉尾,藉著整理珠釵的動作,將半枚青銅虎符塞進她掌心。
那是北大營調兵的暗令,紋路裡還沾著禦書房常用的龍腦香灰。
鳳如傾嗅著熟悉的香氣,恍然想起三年前雨夜奔襲。
彼時她率輕騎截斷敵軍糧道,季然作為監軍立在屍山血海間,也是這樣用染血的指尖替她系緊護腕。
此刻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漫過鼻尖,她才驚覺季然廣袖下纏著滲血的紗布——昨夜潛入太廟查證暹羅木料的,竟是他自己。
“臣妾謝陛下賜妝。”她屈膝行禮,順勢將虎符藏進袖袋。
轉身時瞥見趙太監捧著玉笏的手指在“戶部”二字上輕叩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說明王忠臣已暗中聯絡六位清流官員候在偏殿。
李權臣的冷笑聲撕裂了朝堂緊繃的弦:“皇後娘娘好手段!只是這暹羅貨單燒得蹊蹺,莫不是有人暗通款曲?”
他蟒袍翻湧如黑雲壓城,腰間玉佩卻繫著罕見的暹羅金剛結——那是南洋商隊首領特有的繩藝。
鳳如傾撫過袖口銀絲繡的浪濤紋,觸到內襯暗袋裡冰涼的玉珏。
昨夜暗衛呈上的密報突然在腦中浮現:暹羅使節船隊提前半月抵港,船艙底層藏著三十箱浸過火油的鐵蒺藜。
“本宮倒是好奇,李閣老府上豢養的信天翁,為何腳爪都沾著暹羅紅土?”
她突然揚手擊掌,殿外立即傳來禽鳥撲稜聲。
八名禁軍抬著鐵籠入殿,三十隻灰羽信天翁的利爪上,暗紅色土渣正簌簌落在金磚之上。
王忠臣突然出列,蒼老嗓音震得梁塵輕顫:“閩州港戰船龍骨所用鐵木,與這些鳥兒爪間紅土同屬暹羅北境特産!”他高舉的賬冊殘頁在晨光中泛黃,墨跡卻顯出新近添改的潮痕——正是被宮渠滲水泡過的走私記錄。
朝堂頓時沸騰如滾油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