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依次為殿中三人上茶,後魚貫而出,將殿中濃厚的藥氣和三人的話音隔絕在其中。
“沒想到你會來見我。”燕頡之平淡道。
燕辭憂坐在下首,溫和客氣地笑道:“只是有一事想問。”
燕弦春坐在她對面,看看她又看看燕頡之,不知所措。
她這樣客氣,坦然地由燕頡之打量,並無怨氣,也無窘迫。燕頡之想起已逝的女兒,眼中有痛惜之色一閃而逝,情緒波動下,偏頭劇烈咳嗽起來。
“阿孃!”燕弦春忙起身要為她拍背。
燕辭憂下意識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緩緩後退兩步,不忍地看著她。
她們都不是彼此的親人,她保持距離才是最好的。
燕頡之搖搖頭,拂開燕弦春的手,啞聲道:“問吧。”
燕辭憂看她模樣,有些猶豫。
燕頡之輕笑:“不敢了?”
“不是。”
“那就問吧。”
“……我想問,”燕辭憂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您是獨自孕育三位皇子的嗎?”
燕弦春愣住了:“你說什麼呢?”
“為什麼這麼問?”燕頡之指尖敲打著桌面,眼睛緊緊盯著恭敬垂首的人,似要看透燕辭憂。
燕辭憂知道她說對了。再次梳理盛攸淮的事情和洛觀曜所言,她不僅更明白了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更産生了一個大膽的預感:燕頡之同盛榮一樣,都是可以依照自己意願,獨自孕育女兒的人。
“您是聰明人,”燕辭憂對母親的能力有絕對信心,“您知道如何獲取信任,如何最快讓女子稱帝,甚至,您自己就可以稱帝。”
她亦明白母親對權柄的野心。
“為什麼您不稱帝?”因此燕辭憂靜靜反問,“因為您知道女子可以獨自孕育生命。”
所以,本欲行武皇之事的燕頡之,才會養精蓄銳,培養繼承人,培養官員。
“因為您知道,您相信,男官總有一日會消失,對嗎?”
滿室寂靜。
燕弦春猛然起身,極為驚駭地盯著她們,完全沒能消化這些事實。
燕頡之緩緩笑起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笑得再次嗆咳起來:“好!好!”
“你說對了。”燕頡之肯定了她的說法。
燕辭憂回以微笑,她才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是盛攸淮告訴你的?”燕頡之已經有答案了,看見燕辭憂瞬間有些緊張的神色微微一笑,“罷了,我確實是知道的。”
“因為你們的姥姥就是這樣的人。”燕頡之拍拍燕弦春的肩,以示安撫,讓她坐下聽,“她察覺我有野心,告訴了我。”
“其實阿孃是希望我能登基的。但當我生下弦春後,我忽然意識到我要的不止這些,我要徹底掀翻這一切。”燕頡之難得露出溫和的笑容,“後來的事,你們應該都知道。”
姐妹倆雙雙點頭。
燕辭憂是真的明白了,燕弦春則是習慣性回應,她還未把這些事情消化完,大腦處於混沌中,囁嚅半天才道:“那你說這些是想幹什麼?你來到這裡……”
燕辭憂搖頭:“沒什麼。我暫時無法保證自己一定能幫上忙,尚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