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淚水盈滿眼眶的時候,模糊的視線裡,有個人影閃過,隨後就聽見了幾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和悶哼聲。他趕緊抬手擦了擦眼淚,看著眼前出現的人差點淚流滿面,“祁杉他男朋友,你可算來了。”
青玉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尖上沾了些血跡,鮮血尚未凝固,正沿著劍刃一滴滴落在地上。
對面的兩人,已經各自損失了一隻手。
“聽說其他五道進入人道後,不得以真身出現,力量也會被壓制到原先的不足萬一,既然如此,兩位何必煞費苦心地來找死。”青玉一手托住祁杉,另一手劍指對方。
那兩人笑了笑,彷彿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傷勢,“既不得以真身出現,此時為你所傷的也不過一副皮囊罷了,有何要緊?”
青玉面上隱隱現出青黑的鬼氣,眼角發紅,顯出幾分妖異,“奔波而來,所為何事?”
“惡道猖獗,恐你等墮入其間,遂來了結一樁舊事。”那兩人笑得慈悲,“前兩回皆被你僥幸逃脫,只好再來尋你第三回 。”
“了結?” 青玉嗤笑了聲,“倒是狂妄。只是皮囊不要緊,至少,留下一副皮囊也是好的。”說罷,利劍出手,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劈開虛空,直擊向對面兩人。
那兩人不躲也不閃,仍舊微笑著,幾乎瞬間就被繚亂的劍光圍在了裡面。好像真的是特意送死來的。
方銘閉了閉眼,不想看見接下來的血腥場面。大概等了幾秒,已經聽不見動靜了,他睜開眼睛,地上,那兩位的皮囊已經失了生機,一動不動了。再看向青玉和祁杉,他卻突然猛地縮了縮瞳孔,大喊道:“小心!”
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利器刺入心髒的感知尤為明顯。青玉不可置信地低頭,正對上祁杉含笑的眼。
眼睛的輪廓是熟悉無比的,但裡面的神采卻讓人感到陌生。“哥哥?”
祁杉笑著看著他,手下又加重了幾分力氣,他手上的那把匕首也隨之深入了幾分,“多謝你庇佑我祁家子孫千餘載,祁某不勝感激,今日便好好送你上路吧。”
他猛地將那匕首拔出,帶出了鮮紅的血,濺了自己滿臉的溫熱。
“祁杉!你瘋了!”方銘努力向前爬了兩步,抓住了祁杉的腿。他下意識去自己的口袋裡掏東西,卻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家底早就被掏光了。
青玉倚著那副棺槨坐在地上,一手捂著心口,但並不能阻止裡面的鮮血湧出。他仍然死死盯著面前不足一步之遙的祁杉,神色有些複雜,臉色開始呈現出透明般的蒼白。
他好像快要消失了。這個念頭在方銘腦子裡轉了轉,再看向那饒有興味地看著青玉的祁杉。他忽然做了個決定。
方銘有塊玉,是出生那天祖爺爺給的。玉質上乘,但算不上絕頂,妙就妙在,那塊玉的中央包了一滴血。
有人說,那是女媧補天時流的一滴血淚,是安神驅邪的,它能活死人肉白骨。方銘體質特殊,很容易招惹陰邪的東西,多虧了那塊玉,他才能安安穩穩地像個正常人一樣活到這麼大。
方銘不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確有此事還是隨便瞎扯的,但他卻明白至少這東西的確是個好東西。他勉強支撐著身體坐起來,從衣領裡勾出那塊玉,中央的那滴血依舊鮮紅,彷彿還在流動。
兩手各捏住玉的一端,方銘默唸了幾句,稍一用力,玉就斷成了兩半。那滴血溫柔地流到了他手心裡,仍是凝聚成滴的形態,在他手心滾動著。
青玉的身周開始有黑氣散去,祁杉舉起那把不知哪來的匕首,即將補上第二刀。
方銘忍著胸口的血氣翻湧,一把掰過了祁杉的肩膀,趁他反應不及,將那滴血塞進了他嘴裡。
“當啷——”匕首落到地上,刀刃上閃爍著淡金色的光芒,隨後,光芒淡去,匕首的形態變了變,成了一枚舍利。
祁杉的頭又開始疼了,那種直入靈魂的疼法實在太折磨人,逼得他眼淚再次流了出來。好在這次的疼痛持續得並不太久。當疼痛退去,得以片刻喘息的時候,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開始湧入鼻腔。
他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見了眼前的青玉。他曾經數次見過青玉狼狽的模樣,但卻不曾有哪一次讓他心慌得這麼厲害。
“青玉!”他手腳並用地向前爬了兩步,抬手想要去摸一摸青玉的臉,卻不期然看見了自己滿手的血。
青玉的心口,鮮血還在湧出,身上的淺色風衣幾乎已經被血濕透了。祁杉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怎麼了?” 他茫然無措地問。
青玉抬手,擦了擦他眼下的淚水,淡淡地笑了笑,“沒事,別怕。”
祁杉眼淚流得更兇了。他大概已經猜到了這裡發生了什麼。頃刻間,手上的血彷彿沾染了劇毒,他拼命地把手往衣服上擦,幾乎要擦掉自己一層血肉。但總覺得如果動作輕一點,那些鮮血就會要了他的命。
“別擦了,手都破了。”青玉抓住了他的手,傾身在他唇上安撫地吻了一下,柔聲說:“我還會來找你的。到時候,還要請你耐心一點,把我養大。”說這些話大概已經用盡了力氣,他只好低下頭伏在祁杉的肩上,困頓地閉上了眼。
祁杉感受著肩上的重量越來越輕,連低頭的勇氣都沒有。
沒了那塊命根子一樣的古玉,方銘覺得自己快要被凍死了。但凍死之前,他還有事要做。畢竟他那已經哭傻了的師弟是指望不上的。
方銘爬起來,胸腔一顫忍不住咳了一聲,帶出幾點血沫子。他從兜裡掏出把小刀,一手拉住祁杉的手,二話不說就在他手腕上劃了一刀。
祁杉遲鈍地轉頭看他,神色裡有點不解。方銘拉著他的手,放在了青玉的嘴邊。青玉雙眼緊閉,但仍憑著本能嚥下了祁杉的血。
“你吃了我的命根子,這血大補……咳咳……”方銘又咳出一點血,“我不知道管不管用,好歹死馬當成活馬醫,試試吧……咳咳……”他咳得越來越厲害了,聲音也越來越虛弱,軟軟地倚在了一邊。
祁杉彷彿是被他的咳嗽聲撥動了某條神經,慌亂地奪過了他手裡的刀,在手腕上血流速度變慢之後,毫不猶豫地又割了一刀。隨後是第三刀、第四刀……
作者有話要說: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