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白露比現在的模樣還要年輕幾分,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帶著誠懇的神情道:“祁杭,你就幫幫阿姨吧!不,這也不只是幫我,這是幫昀昀啊!你也知道,沒有一顆健康的心髒的話,她撐不了幾年了。阿姨也不是沒想過其他辦法,這麼多年了,我們一直在找合適的捐獻者,可是根本找不到啊,你能體會一家人無數次由充滿希望變得絕望嗎?”
“可是您的請求對嚴和……”祁杭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
“難道你不喜歡昀昀嗎?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是你出國留學這些年也沒斷了聯系,阿姨看得出,昀昀對你來說是很特別的。再說嚴和,嚴和那孩子喜歡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的病無論如何也根治不了,國內最好的醫生都說就算積極配合治療也撐不過三年的,就當是送給他的禮物好了,你在最後這些日子裡陪伴他,這樣可以嗎?”
“阿姨,我還是覺得……”祁杭再次開口。
“祁杭,阿姨求你了!”眼前的申白露身體一傾,就要跪在祁杭面前。不光是祁杭,就連看戲的祁杉都被她冷不丁地嚇了一跳。
“祁杭,祁杭,真的,阿姨求你!嚴和是昀昀最後的希望了,我不能看著我的女兒死!我想你肯定也不能接受,她那麼懂事的孩子,你們交往得也很好,肯定不能接受的對吧?” 申白露被祁杭扶起來,順勢抓住祁杭的胳膊,不斷地哀求。“我不會對嚴和做什麼,我會給他提供最好的治療,如果你答應,那他最後的日子裡還會有他喜歡的人陪著他,真的,他會過得很好的。”
祁杭沒再開口說話,可祁杉莫名地就知道,他的沉默不是無言的拒絕,而是已經被申白露的話動搖了。不過到現在祁杉也還不知道申白露的請求到底是什麼,會讓祁杭一開始那麼抗拒。
“阿姨,您再讓我想想。”祁杭最後這樣道。
場景迅速切換,祁杉視野裡的人不再是那個作為母親的有些可憐又情緒激動地說著一些幾近瘋癲的話的申白露,而是變成了許多年前的嚴和。
那時的嚴和十八歲多一點,容貌上尚有少年的稚氣未脫。比起作為鬼時動不動就會冒出來的陰森鬼氣,更多的給人的感覺是溫暖。祁杉本來以為作為鬼的嚴和的笑容已經是十分的溫和了,可看了更年輕的活著的嚴和才知道,那樣的笑容要更溫暖些。
“祁杭,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時候是冬天,嚴和怕冷,比不了做鬼的時候穿著一件襯衫就能出來瞎溜達,這時的嚴和幾乎要裹成一個球了。
祁杭伸手幫嚴和整了整圍巾,動作親暱,恐怕已經做了不止一兩次了,而嚴和也沒有躲,臉上微微有點泛紅,祁杉肯定這不是凍的。顯然這時候的兩人已經不是普通關繫了。
“阿姨說,過一陣子你就要去國外治療了,怎麼沒跟我說?” 祁杭幫嚴和整理好了圍巾,用手背試了試他臉頰的溫度,“好像有點涼。”
“已經穿的夠多了,再穿點就要走不動路了。”嚴和抱怨道。
祁杭捏了捏他的臉,“別忽略重點,為什麼不告訴我?”
嚴和臉上的笑容勉強維持了片刻,終於消失了。“我也不知道這一次出去了還能不能回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原本的打算是就這麼靜悄悄地單方面跟我分手?” 祁杭的語氣有些嚴肅。
嚴和低下了頭,不予反駁。
祁杭看著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如果怕回不來的話……”
嚴和忽然抬起頭看著他。
“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國。”祁杭微笑著說,“你覺得怎麼樣?”
嚴和愣愣地繼續看著他。
在他的注視下,祁杭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開啟,“國內同性婚姻法還沒著落,正好這次咱們出國把婚結了吧。”說完這兩句看似隨性的話,祁杭忽然單膝下跪正色道:“嚴和先生,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結婚?祁杉有點蒙,不對,是非常蒙!嚴和不是說結婚是他跟祁杭提的嗎?這是怎麼個意思?是嚴和記憶混亂了還是祁杭魔怔了?
“……願意。”
由於祁杉過於震驚,那邊兩人的進展也沒什麼心思看了,隱約只聽見嚴和的應答。
如果祁杭的記憶沒有出錯,那麼真實的情況應該是什麼樣的?
短時間內,祁杉的腦袋裡的各種資訊高速運轉起來。某個瞬間之後,他忽然有了一個足以推翻他之前所有認知的想法。
配偶、親人具有為死者的遺體捐獻同意書簽字的權利,而如果兩人單獨出國治療的話,那麼嚴和去世的時候,身邊的所有家屬不過也就一個配偶而已。
所以,申白露求祁杭幫她做的事,就是接近嚴和,跟他結婚以得到這個權利嗎?
祁杉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個機靈,回過神時,祁杭已經幫嚴和戴好了戒指。是一枚不算驚豔但細致處的設計很是用心的白金鑽戒,跟祁杭手上的明顯是一對。都是男士的款,應該是定製的。
祁杭抬頭,祁杉的視線忽然從戒指上轉移到嚴和臉上。突來的轉變讓嚴和的表情在祁杉的視野中被無限地細化,嚴和臉上那個轉瞬即逝的狡黠的笑容也被祁杉看了個明明白白。
他忽然覺得,也許,這兩個人其實都不是他看到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