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揚被他問得愣住了,欲言又止地說不出話來。
祁杉看見她是這樣的反應,心底隱約有了自己的答案。但很快,嚴揚卻開口推翻了他的想法。
“我想過要阻止她的!但是……”嚴揚發紅的眼眶終於落下淚來,“太晚了……”
那時候她十四歲,閆雨桐來約她一起給夏筱嵐買生日禮物,臨出門時才發現沒有找媽媽要零用錢。於是,她們兩個就在書房外面偶然聽見了關於一場謀殺的交易。
那天夜裡她幾乎沒能睡著,滿腦子都被“媽媽”、“殺人”、“心髒”這些詞語佔據。她越想越怕,惶惶不安了一夜,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
到第三天,她從夢中驚醒,終於受不了這種恐懼的折磨,跑到了媽媽的房間。她想著不管要怎麼鬧都好,她一定要阻止媽媽。
可當她進了房間,卻看見媽媽在房裡焦急地踱步。媽媽見她醒了,摸了摸她的額頭,給她試體溫。還沒等她開口,媽媽就帶著點欣喜地告訴她,姐姐正在接受手術,她有救了。
她眼中的媽媽,從來沒有像那天那麼可怕過。
她這一病持續了很久,醫生找不出確切的原因,媽媽只能延後了出國的行程來照顧她。等她病好了之後,她要求媽媽帶她一起出國去看姐姐。
那天她偷偷跟在媽媽身後,見到了那個和媽媽做交易的醫生,又一次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那個醫生對我媽說:‘您放心,手術過程非常順利。那顆心髒移入您女兒的胸腔的時候,還是溫熱的。’”嚴揚幾乎站立不住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句話……從那之後,我在面對我媽的時候總是覺得很累,我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我告訴自己媽媽還是從前的媽媽,可是……”
她的情緒很不好,祁杉忽然有點後悔問她這個問題了。他上前扶住嚴揚,安撫她的情緒,“我剛剛沒騙你,他確實說他不想報仇,我想他是不恨你的家人的。你也不要太自責,你當時還小,而且你也的確決定要阻止你媽媽了,只是時間沒來得及……”
嚴揚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了些,她抬頭問祁杉:“這種事情,真的能不恨嗎?”
直到離開嚴家,回了自己家,祁杉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可他覺得必須要弄明白,他還要再去找嚴和確認一次。
竇姥爺說過,鬼一旦害了人,就再也沒有被超度的可能了。
只是沒想到,在他有所行動之前,嚴和居然自己找上了門來。那天祁杉被祁媽支使去買鹽,剛出小區門口,就看見了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的嚴和。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祁杉有點驚訝。
嚴和沖他一笑,“我當然有我的辦法。”
“那……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祁杉左右看了看,小區門口人來人往的,不太方便說話,就轉身領著嚴和去了旁邊沒人的地方。
一人一鬼將就著在人工河岸上坐下,嚴和看了看遠處玩鬧著的小孩子們,才開口對祁杉道:“那天的話還沒說完,我覺得如果不說清楚你大概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幹脆自己來找你了。”
祁杉認同地點頭,“那你能告訴我答案了嗎?”
“我留下來,的確不是為了報仇。坦白說,當年的手術成功率最多不過百分之四十。而且就算成功了,也只是幫我拖延一下時間,過不了太久,我還是會死。”嚴和坦然地笑了笑,“真的,當年發現這個病的時候就已經過了最佳治療時期了。”
“那也不是別人就可以害你的理由。如果非要你的心髒不可,剛才你也說了,就算手術成功也不會讓她等太久,她何不再等一等,非要這麼做嗎?” 嚴和的說法在祁杉這裡完全不能接受。
“可是姐姐等不起了。”嚴和道,“她撐不到我死的那一天。”
“所以你即使知道有人要害你,也沒有阻止?” 祁杉問道。
嚴和笑了笑:“這確實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我就不告訴你了。”說著,他從岸上站起來,“我留在嚴家不為害人,你可以放心。我對那個害我的人的感情談不上恨,因為她在我這裡根本是無關緊要的。我只是想親眼看一個我想知道的結局,等我看完了,我會走的。”
嚴和向祁杉伸出手,“不知道能不能碰到你……祁杉,能遇到你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