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假裝。”季北搖頭,“至少對我來說不是。”
季向華聽到這話氣得一改往日慢悠悠的品茶作風,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猛喝了一口,季北下意識地繃緊身體,緊張的注視著下一步動作,但父親只是重重地把杯子放回了原位。
“你被開除了?”父親突然問道,“所以最近才這麼反常?”
季北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父親的邏輯——在父親的世界裡,只有失業或重大挫折才會讓人“墮落”到這種地步。
“沒有,工作很順利。”季北平靜地回答,“這個月公司還要發上個專案的獎金。”
“那為什麼……”父親的聲音突然哽住,像是無法理解一個事業有成的兒子為何會選擇這樣的人生。
季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相簿。螢幕上立刻跳出陳南各種樣子的照片。
睡眼惺忪地吃早餐,專注畫畫時咬筆頭的側臉,在遊樂園舉著棉花糖大笑的瞬間。他劃到一段影片,點選播放。
畫面裡,陳南正對著鏡頭做鬼臉:“北極貝同學,你再不回家我就把你點的菜喂給金小魚哦!”鏡頭晃動了幾下,突然轉向魚缸。季北記得那天加班到深夜,回家時發現陳南繫著圍裙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桌上還精心的給他留的晚飯,明明自己只是隨口問了一嘴那道菜做法到底要不要焯水而已,結果這人把兩種做法都做了出來。
“他其實很可愛。”季北翻著手機相簿,指著一張陳南在廚房手忙腳亂的照片給父母解說,“雖然總是把廚房搞得一團糟,但會因為我一句‘手抓排骨需不需要焯水’研究一整天的菜譜。”
徐芸別過臉,但季北注意到她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幾秒。
“有一次我加班到淩晨,回家發現所有燈都亮著。”季北繼續翻著相簿,聲音柔軟下來,“他抱著速寫本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視還開著。我把他抱回床上時,發現本子上全是我的側臉速寫。
“你說的這些都是什麼?”父親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我的生活。”季北將手機輕輕推向餐桌中央,螢幕自動播放的下一條影片中陳南正回頭沖鏡頭笑,鼻尖沾著麵粉。
“我真實的、快樂的生活。”
包廂陷入漫長的寂靜,只有空調出風口的嗡鳴在空氣中震顫。
“爸,媽,”季北溫聲說道,卻帶著莫名的篤定,“我這輩子從沒違背過你們的意願。高考志願、大學專業、工作選擇……我都按照你們期望的路線走。但這一次,我想為自己做一次決定。”
季向華猛地起身要走向門的方向,就在他即將推門而出的瞬間,季北的聲音再次響起。
“爸。”
季北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父親,“你還記得我十歲那年,想要學畫畫嗎?”
季向華的腳步頓住了,連帶著背影都開始有些遲疑。歲月的痕跡從那永遠板直的背景中已經有了垂老的痕跡,在光塵浮動間,這不過幾步的距離被拉長得如同二十年的光陰,季北彷彿又看見那個意料之外的牛皮紙包。
“其實我知道,我的第一套彩繪工具是你讓媽媽給我的,你當時告訴我‘想要什麼可以直接說’。”季北的聲音微微發顫,“這話現在還作數嗎?”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多年來的剋制在這一刻決堤。
“爸。”
“媽。”
每個稱呼都像在敲擊一扇塵封的門。
“我想要自己決定要愛的人。”
他突然朝兩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聲音變得很輕很輕,輕得像童年時不敢說出口的願望。
“所以這一次,請讓我自己選擇——”
“要怎樣去愛,”
“以及,”
“愛誰。”
季向華始終沒有轉身,但季北清晰地看見父親西裝肩線處不自然的顫動。當門把手“咔嗒”一聲彈回原位時,徐芸像是突然被抽走全身力氣般跌坐在椅子上,精心描繪的眼妝在臉頰上被淚水暈開深色的痕跡。
在漫長的三十秒沉默後,父親的聲音沙啞地傳來:“你確定這就是你人生的最優解嗎?”
“並不確定。”
“但對我而言,這是唯一解。”
先更一點,正在修!我一定會趕完榜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