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燦燦的佛像端坐高臺，慈眉善目，垂眼，默默注視著底下跪拜的人群。
殿內檀香濃鬱，煙霧繚繞，幾縷白煙從香爐生氣，模糊了佛像的面容。
蒲團上跪著幾人，佝僂著背，手中拿著幾根香，閉眼喃喃自語。
“佛祖在上，保佑我兒平安長大，無災無難。”
“快點抓到那妖獸吧，我家閨女吵著要出去玩。”
“發財發財，發財，發財……”
願望隨著香灰一起落下，掉進香爐中。
拜完佛的百姓起身，小心翼翼地將三根香插進供臺上的香爐中。
殿內點著無數長明燈，面容青澀的小和尚雙手合十，對著過來供奉香火的人拜了一拜，再起身看向佛祖，眼底一片茫然。
萬歧深靠在門邊，眼神複雜地看著殿內跪倒一片的人群。
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供奉的香火錢沒有給佛祖，而是進了黑心鎮長的口袋，怕是會當場暈厥過去。
“歧深。”
他回過神，起身。
莊別幾人在殿外的涼亭外站著，萬歧深走下臺階，幾步跨過來：“師兄，你們來了。”
他沒去問怎麼多了一個人，左右不過又是一個被委託騙來的弟子：“這寺我檢視過了，跟弦月昨日說的一樣，只有幾個小和尚在，那些資歷深的老東西早跑了。”
說到這兒，萬歧深忍不住咬牙：“這鎮長真不是個東西，為了一己私慾，居然騙這些無辜之人的錢財！什麼食人妖獸，果然是他編的故事吧！”
一旁安靜聽著的南衍抬起頭，沖弦月看過來，後者微微點了下頭。
他了然：“食人妖獸的傳言，是假的？”
“那客棧店小二說的，”一說到店小二，萬歧深更恨了，“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謀財害命，和鎮長是一夥的。”
南衍眉心微蹙：“若只是想謀財，那鎮長為何要費這麼大功夫特意向仙門送去委託？”
殿內陸續有人走出，弦月的目光落在一抱孩子的婦人身上，開口：“或許不是傳言。”
他將昨晚莊別給他的人骨頭拿出來，扔給南衍。
“看過了，是人骨頭沒錯。”
他靠在涼亭的紅柱上：“如果真的只是做一場戲給我們這些外人看，那也太真了點。”
真到，連孩子都殺了。
南衍沉默地將那根孩童的指骨收下，跟著看向那抱孩子的女人。
女人一身粗布麻衣，面黃肌瘦，眼下兩團烏黑，看著像是多日都未曾休息，身形瘦弱，抱著懷裡孩子的那雙手卻箍得死緊，孩子不舒服地哭起來，她不管不顧，只是把孩子往懷裡又塞了塞，一雙眼睛四處張望，似是在防備著什麼人。
眼看那孩子白淨的臉蛋被憋得通紅，莊別忍不住上前幾步，試圖讓女人鬆鬆手：“這位大娘……”
“誰？！”
女人猛地抬頭，眼神兇狠：“你也是來搶我孩子的？”
她連連後退，腳下被石子絆倒摔了下去，懷裡的孩子一時不察磕到了腦袋，哭得更大聲了。
女人臉色一變：“我的孩子！”
她猛地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孩子臉上，眼淚啪嗒啪嗒掉，聲音哽咽：“不哭不哭，寶寶不哭，娘在這兒，娘守著你，不讓那妖怪把我們小寶帶走，小寶不哭……”
從她身邊走過的人目不斜視，偶有幾個停下來，也只是不鹹不淡地看了一眼，彷彿這樣的情況在這鎮子裡並不稀奇。
女人絮叨著，哄著懷裡的幼兒，被沙礫劃破的掌心憐惜地拍了拍孩子的包袱，眼睛含淚，推開莊別，跌跌撞撞跑回殿內。
莊別呆愣在原地，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回頭，對上了弦月。
他喉嚨發緊，想說什麼，卻只能擠出來一個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