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文武出門,幽暗的房間裡只有姚時和天笑。
姚時看著面前的天笑,開口道:“白帝城、逍遙島、寧血閣,還有哪些是我不知道的?”
“就這些了,沒有別的了。”
“為何要殺我。”
“因為您礙事了。”
“我猜你的背後之人是某一個皇子吧,他想要什麼,是皇位嗎?”姚時問道。
聽到這個話,天笑似乎也沒有隱瞞:“是,就是皇位,而那個人怕是沒人能想得到。”
天笑笑了,笑得苦笑得很傷心……姚時看著他,在姚時的記憶裡,天笑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可是今日,姚時才覺得,可能他從一開始就看錯了他。
“天笑啊,這不是你的名字吧,你是誰?為何接近我?”姚時開口。
聞言,天笑的笑意沒有收,反而越發張狂:“大人,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我!”
天笑看著姚時,彷彿看到了當年的姚時。他還記得,那一年,他全家被屠,他也在那條滿是血汙人命的小舟上,他拼著一股勁殺光了一船仇人,他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眼見著自己即將身死,卻被姚時餵了一碗水。姚時那時身邊還跟著文武,文武看到他手握武器就要砍,是姚時攔住了文武的刀,他轉身躍入江中,卻又被姚時在鐵牢裡抓到。
他身負幾十條人命,逃了被抓,抓了又逃,最終他殺光了所有害死他全家的仇人,本想在官府的圍堵之下一死了之,卻還是姚時,攔住了那些人的箭矢……
他就應該死在那時候,他就應該是個萬人唾棄萬人踩踏的殺人魔,而不該來到姚時身邊,成為天笑。
他以為他換了名字,換了身份,他就能夠洗去一手血汙,可是……終究是辜負了他……
“大人,我最後叫您一聲大人吧,我……無話可說,只一句抱歉!若是能選,下輩子,屬下想生在普通百姓之家!”
天笑說完這一句,深深地看了姚時一眼,姚時一怔,大步來到天笑面前,卻見天笑眼中的生息全無,他竟是吞下了藏在了嘴裡的毒。
聽見聲響,文武舉刀沖了進來,看見天笑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那裡,一時竟然悵然若失,眼圈一震,分明是不願相信的。
“大人……他……”文武顫抖著開口。
姚時點了點頭,為他合上了雙眼,輕輕一嘆:“找個風水好的地界,給他埋了吧。”
文武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紅了的眼圈,啐了一口到地上:“他要殺大人的,咱們不給他丟到亂墳崗喂狼就不錯了!何必浪費感情,還讓他入土為安!”
“他要殺我不假,可他那些年護我也是真,他這一輩子怕也是苦得恨,相識一場,一切也該隨風散了!”姚時輕輕開口道。
“他可說出了幕後之人?”文武道。
姚時搖了搖頭。
見狀文武踢了那一腳沒有聲息的人:“你死了就死了,什麼也不說,你說你!何必呢何苦呢!咱們都是從鬼門關走過好幾遭的人了!你……”
姚時也沒有再說什麼,最後看了一眼天笑,而後就離開了那個房間。
文武雖然嘴上那麼說著,實則對天笑還是有著濃濃的感情,他把天笑葬在了一處風景秀麗的山坳裡,那一塊墓碑上寫著天笑二字,其他什麼也沒寫,看文武看著那空落落的墓碑心裡頭難受,最終在那墓碑上用那長刀刻下一句:天高海闊,從此自得歡喜。
姚時回到房間,看到應祉沉睡的床榻之上,朦朧的月色,正照在應祉的臉頰上,他看著這樣溫柔恬靜的應祉,他覺得他就像是天上人,本不該遭受這人間的苦難,可是……他知道,應祉就是應祉,一個他猜不透,看不透,卻深深地被他吸引,囚困,哪怕獻出生命都甘之如飴的人。
姚時來到應祉身邊,夜風吹過,吹動他鬢邊的發絲,落在姚時的手背上,癢癢的,姚時輕輕地將發絲撥弄到應祉的耳後,看著這張蒼白如紙的容顏。
他的指腹落在他的臉頰,感受到到應祉那溫暖的溫度,他的心還是不能疏解。
姚時輕輕地嘆了口氣,彷彿是神明的哀嘆,輕輕地,卻又那麼的悲涼。
許是感受到姚時的嘆息,那沉睡在床榻上的人,眉頭輕蹙,那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就在這個靜悄悄地深夜裡,他緩緩真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