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澤心中百轉千回，理智告訴他，這會不能讓祁謙一個人站在那，他幾步朝著祁謙跑去，站定在了祁謙身前，警惕地盯著聖皇，他暫時沒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殺意，因而也沒敢輕舉妄動，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聖皇忽得伸手，寬大的手掌朝著祁謙的臉頰探去。
那手伸到了一半，卻被祁謙“啪”得一下給開啟了，聲音脆響。
聖皇表情不變不變，只默默收回手，好像是個看到兒子叛逆期的父親那樣，無奈搖了搖頭。
“你也是這麼欺騙我母親的嗎？以你那種偽善的面孔？”祁謙開口了，話語裡是諾澤從未聽過的冰冷。
諾澤見過祁謙的很多面，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臉的，悲傷的，感動的，害羞的，卻從沒見過祁謙露出過那麼冰冷的模樣。
說實話，祁謙對於自己的母親應該是沒什麼感情的，或者說，如果有，也早就隨著那麼多年的囚禁消磨殆盡了，他現在質問聖皇，更多的是想質問當年的聖皇，到底是為什麼要那麼對他的母親，以至於連帶他的生活都支離破碎。
他甚至從來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也從未感受到來自家庭的溫暖。
“……”聖皇盯著祁謙的眼睛，話鋒一轉，“說起來，你們知道惡魔是什麼嗎？”
幾人沉默不語，聖皇也沒期待幾人能給他什麼回答，自顧自開口道，“惡魔是人心中惡唸的具象化，當這個人心中的惡高於善時，惡意的種子就會開始發芽，最終，惡意徹底吞噬善，成為惡魔。”
“但，誰又能定義真正的善惡到底是什麼？”聖皇語調溫和，“你的眼睛和她很像，她也有那麼一雙漂亮的眼睛，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被這雙眼睛深深吸引了，她現在還好嗎？”
“拜你所賜，她瘋了，很徹底。”祁謙冷嗤道，“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有臉問起她？”
“我不喜歡解釋，但如果是你，我也不是不可以跟你說說當年的事。”聖皇並沒有表現出絲毫惱怒，繼續道，“上一任聖皇受到了權利蠱惑，他的心中生出了惡魔種，惡念促使他想要獲得更完全的權利，於是，他把矛頭對準了我。”
聖皇指了指自己：“聖子久居聖子高塔，這是他對我做的第一件事。我妥協聖皇給予我的一切，承受著所有人給予我的標簽和重擔，成為了那個被架在天上的人。可只有天上的人知道，高處的風真的很刺骨。”
說到這，聖皇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繼續道：“我第一次為自己抗爭，也是因為她，高塔上的驚鴻一瞥讓我看見了她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我被蠱惑了。為了她，我向聖皇表達強烈的訴求，最終爭取到了進入拍賣場的資格，在那裡，我帶她回家。也是因此，我從她口中得知，聖皇似乎在召喚惡魔，當然，他沒有成功，而是召喚出了她。”
“在這之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戴上了面具，發誓效忠聖皇。狂熱的追捧讓聖皇迷了心智。也因此，在得知她懷孕的訊息後，聖皇無比惶恐，他害怕我擁有下一代，想要掐滅這個可能會禍亂他統治的苗頭，於是那一天……”聖皇聲音淡淡，以第三人的視角，陳述著一件久遠的過往。
——
夜色如水，月光涼薄。
聖教中的某處室外長廊上。
長久被囚於高塔上的聖子難得擁有了自由的時間，然而，這份自由給他的卻是無情的真相。
他路過長廊，在拐角處，聽到了聖皇與不知誰人的談話。
“把這個加到她平時吃的糕點裡面，如果她不吃，就換個她吃的。”聖皇蒼老的聲音透著瘋狂，“等她和她肚子裡那個雜種死了，我就跟聖子說，是被惡魔殺害的，一屍兩命。”
“聖主在上，真的可以這麼輕易殘害兩條生命嗎？”那人有些遲疑，“留著她們，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聖教能發展至今，你以為有多少是聖子的功勞？”聖皇道，“聖子什麼也做不了，但他會分走人民對我的信仰，留著他已經是我的仁慈，如若那個雜種出生，誰能說得準那會不會是第二個聖子？”
那人不說話了，捧著聖皇給的東西，掌心合十，唸叨了兩句什麼，便匆匆走了。
聖子在拐角處聽得真切，在那人與他擦肩而過時，他拉住了那人，從那人手裡奪走了聖皇給的東西，那是一種毒藥，他在高塔中的書架上看到過。
他不理解，身為聖子，他從未對聖皇做過任何不利於對方的事情，很多時候，他都遵循聖皇的要求，安安分分地做他的聖子，可為什麼到頭來聖皇要對他趕盡殺絕，要對他的愛人下殺手。
這麼多年的痛苦，這麼多年的囚禁，最終促使他的內心也播下了惡魔的種子，在如今看見那瓶毒藥時，心中的惡魔徹底攥住了他的心髒。
他不顧一切地沖出拐角，來到聖皇的跟前，他質問聖皇的行為，質問聖皇這麼多年來對他的不公，為什麼連他愛的人都要趕盡殺絕。
聖皇徹底與他撕破臉皮。
“如果當初天使沒有讓你下來就好了。”聖皇用一種極度厭惡的眼神緊盯著聖子，“你只是一個聯絡工具，發揮完用處就該滾蛋，而不是來幹涉我們的生活。”
那一天，月色染上了紅，他將聖皇捅得鮮血淋漓，最後掰開了對方的齒關，將毒藥倒入了對方的口中。
做完這一切後，他無力癱倒在地上，在模糊的視野裡，他看見了一雙淺藍色的眼睛。
那天，就像是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