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質地的河面漂著很多木頭和草葉,光怪陸離裡,一會兒是血腥味,一會兒又是草木的清香。
他痛苦地驚醒,房間卻只有他。
雨後的月光尤其清澈潔淨,淺淺地在床邊留下一道光痕,祝丘抱著頭,很想重新回到夢裡,卻怎麼也做不到。
後半年裡,沈紓白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成功就任這座離首都不遠小城的市長,並將輔助元首參加新一任大選。
平安夜裡,純淨的雪紛紛飄落,他日日夜夜身邊都圍著政客。歌舞昇平、夜夜笙歌裡,坐在溫暖如春的宴會廳,南線糟糕的戰事如今只是他們激烈談論的其中之一。
“祝賀沈市長!”不知是誰舉起了酒杯,非常大聲喊道,“恭喜恭喜!”
實在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人生大事。
沈紓白笑得很自然,把血紅的酒液和成功的喜悅一併喝進肚子裡。
熟悉的花香撲面而來,不知什麼時候桌上放了許多雪花蓮。
美得驚心動魄。
支援黨和保守黨的對立,讓國內發生不少暴亂。
“國防軍應是為公民服務,而不是元首。”這條橫幅不知什麼時候佔領了街道一角,縱使不久後就被撤下。
祝丘不懂現在的政權更疊,他身邊的警衛兵被慢慢撤去,到處都是暴動,他不得不早早出發去超市買生活用品,對於自己的要求,應付一下就可以了,但是給鸚鵡準備了足夠新鮮的食物。
晚上都在家裡待著,偶爾半夜外面會有人捶門。
祝丘不知道是誰,可能是醉漢、一些偏執的反動者。
隔一段時間就有捶門的聲音。
會是時間問題嗎。祝丘越來越害怕聽到捶門的聲音,以及南線的最新死亡訊息。
那越來越長的數字裡,祝丘最不希望席柘也出現其中。
這一晚他很幸運夢到席柘。
他肚子裡有好多話攢著,興奮得不行,“你過得好不好?那裡現在冷不冷?聽說最近又死了好多人,你能不能不要打頭陣?不要沖到那最前面去?”
席柘的臉好模糊,祝丘怎麼也看不清,他柔聲說,“做上校哪能這樣?”
“為什麼不能這樣!”祝丘很生氣,接著又說,“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一點用也沒有,什麼也不知道,連信都送不出去。”
席柘卻講,“你又瘦了,根本沒有好好吃飯。”
“我有,我有好好吃飯!”祝丘很著急地帶著他去廚房,但廚房的灶臺根本沒有開過火的痕跡。桌上的食物大多是過期了,好像喝點水、吃點冷硬的麵包就夠可以了。
已經是冬天了,他還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
“不是答應了我要好好生活?”
祝丘終於得以在夢裡痛快地哭出來,哽咽不停,“你不在這裡,我做這些……這些有什麼意義?”
“要是還想夢見我,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那你呢,在那裡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祝丘。”席柘好像對他轉移話題不太開心。
“好,好,我都聽你的。”祝丘趕緊答應,不想夢醒,“你先不要走,再在這裡呆一會兒好不好?”
他很想抱一下席柘,卻不敢太用力觸碰。
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伸手擁住那模糊的輪廓。
半夜裡來了一陣寒風,美好的夢境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