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經常這樣欺負你嗎?你可以告訴……”
祝丘卻打斷了他的話,“李老師,我要好好畫畫了。”
李宜儒週一到週五的日子重複且枯燥,像他這樣的beta,實在普通且數量龐大。在一個戰後重建的資料統計表裡,資料顯示,被派上戰場的人中beta佔了百分之八十,beta在這種情況又實足重要。
週六在進入到分化所的時候,獄警又習慣性地叮囑他注意隨身物品。李宜儒身上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只有那塊綠松石手鏈,那是他遠在北部的姐姐送給他的。
李宜儒這一次來給祝丘帶來了一隻藍色的顏色筆。祝丘沒有對他說謝謝,他搶過了顏色筆在一張廢紙上亂畫。
他們坐在一棵可能快被砍掉的歪脖子樹後的臺階上,陽光終於捨得從烏雲裡走出來,樹縫裡透出細碎的光絲。
祝丘的頭發又亂又躁,坐得近才發現他的頭發是捲毛。他的臉因為傷勢恢複了一點,能看出臥蠶之下的一些雀斑,下巴尖尖的,沒有什麼臉頰肉。但祝丘的眼睛望向他的時候,李宜儒想起西伽海被陽光照耀時波光粼粼的樣子。
被灰色建築物包圍著的,一片綠藍色的、清澈的果凍海。
“你在畫什麼?”李宜儒試著讓自己的視線看向別處。
“一個房子,我想買一個自己的房子。”
這多少很不現實。
“房子沒有窗戶嗎?”
“這樣很安全。”監管哨聲響起的那一刻,祝丘習慣性抬了抬眼皮。
李宜儒坐在邊上繼續觀察著祝丘,發現他的嘴唇顏色很紅,耳垂上沾上了黑色的泥,脖子上的勒痕少了很多。
“畫好了。”祝丘展示著他的房子,又遞給李宜儒,“送給你。”
李宜儒收下了他的房子,並說了謝謝。
下一秒祝丘卻靠了過來,他身上帶著一股衣服沒有曬幹的黴味,他靠在李宜儒耳邊說:“李老師,你可以……可以摸摸我的。”
那隻不太幹淨的手又一次伸過來,慢慢搭在李宜儒的手背上,很涼,和冰塊一樣,他翻起李宜儒的手往自己的胸腹一點點靠。祝丘睜著他碧藍的雙眸直白地看著李宜儒,嘴唇很紅,像熟透的莓果。
李宜儒用力推開了祝丘。他站起來,大聲呵斥了一聲祝丘,但看見祝丘無辜的目光卻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這可是他職業生涯的大忌。原以為當初祝丘可能是玩鬧,但祝丘可能什麼也不懂,讓李宜儒摸摸他的身體或許是他報答人的方式。
監管的口哨聲又一次響起,李宜儒平靜好了又坐下,對祝丘說道,“你以後再做這樣的事情……會對我們都有嚴重的影響。”他試著讓祝丘聽進去,“你以後還想我來這裡嗎?”
“想。”祝丘很快點著頭,又問李宜儒,“老師你的手鏈好好看,可以取下來給我看看嗎?”
李宜儒認為自己不應該和祝丘走得太近,但還是把手鏈取下來給祝丘看了看。
祝丘把那塊手鏈舉起來,舉在陽光最為明亮的地方,他仔細地觀賞著,重複著說:“真好看。”
監管的哨子又一遍一遍響起,分開之前,祝丘替李宜儒把那串手鏈放進他風衣的兜裡。
李宜儒開車回到家,洗澡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綠松石手鏈不見了。他在家裡找了一圈,依舊沒有蹤影,興許是掉了,他這樣想著。
下個月李宜儒再來的時候,教室裡的學生又發生了一些變化。特別是祝丘分化成了oega。
分化所監管對他解釋,“你知道的,這些人未滿十八歲,有的提前分化,有的很晚分化。”
“就比如祝丘。”他抬起肥胖的下巴,狠狠嗤笑了一聲:“他馬上要被送去十川島上了。”
李宜儒握著熱水杯的手顫了顫,“十川島?”
“能有什麼辦法?這小子資訊素和島上的一個軍官高度匹配,你也知道,現在局勢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們都得為軍部服務。”提到服務二字,監管有些意味不明,還給出了一個看熱鬧的笑容。
李宜儒多少知道十川島的情況,那裡長期受軍事管制,島上比較封閉,多是一些軍校和訓練營,氛圍不比少管所緩和,像祝丘這樣的人去了那裡,李宜儒沒敢細想。
“你是在擔心他?”
李宜儒沒有說話。
監管笑了笑,“這裡的人不值得同情,天生都是壞種。”他稍微轉了個身,向李宜儒展示他脖子上的一個疤痕,“只會不斷傷人,和野外的動物有什麼區別。”
李宜儒沒有否認也沒有贊同,只是看向了遠方。
在李宜儒結束本週的課程,臨走前,監管告訴他,他們從祝丘鞋子裡搜出了一塊綠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