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他給謝澄擦身子時,剛脫掉上衣就看見這個小紅花,賀岑沒能第一時間想起這是個什麼東西,他以為紅花項鏈是謝澄尋常戴的裝飾品之一,但仔細看又覺得熟悉。
賀岑目光盯著小紅花看時,被謝澄敏銳察覺,隨後跟獻寶似的捧著項鏈送到賀岑眼前,甜蜜蜜叫他:“哥哥的小紅花……”
經謝澄提醒,賀岑也終於想起自己這個學渣,在小學時還得過紅花獎勵,同時心中也暗暗吃驚,他當年隨意間得到的物品,在經年後,竟然以另一種方式遇見。
賀岑想起前不久趁著謝澄不清醒時問的問題。
“戴多長時間了?”
“好久了……”
那個及其廉價的塑膠紅花,被一個人珍重如寶,用著上好的手工藝術,做成一件品相極佳的物件,掛在胸口長年佩戴。
謝澄怔了半天,唇囁嚅著,幹巴巴憋出兩個字:“讓,動。”
說著,他手已經扯在細細銀鏈上,稍微一用力就能被扯下。
賀岑制止他動作,笑著把謝澄手輕輕掰開,“知道,我知道你讓。逗你的。”
隨後屋內一時之間安靜下來,謝澄糾結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出聲:“哥,那我還做了什麼,或是說了些什麼嗎?”
說完,謝澄盯著賀岑看,緊張兮兮等待答案,深怕從賀岑嘴裡聽到什麼自己不敢說的話。
賀岑眼裡閃過玩味,意味不明哼了聲,“你猜?”
“……”
謝澄猜不到。
他就怕自己趁著生病,稀裡糊塗把心底裡的話都說出來了,那可真是覆水難收的程度。不過看賀岑的模樣,情況應該還好,要不然賀岑不會一點也不透露。
就算不接受他……賀岑也一定會從話裡話外提點一下,倒不至於責備,但一定會說這種感情不對,我們是兄弟關系。
想到這裡,謝澄神色黯淡,吸了吸鼻子,躺著床上無意識的紅著眼睛。
“你沒說什麼,都病的神智不清了,渾身軟的沒有我抱著走路都不知道摔幾次,除了粘人點,倒是聽話的很。”
賀岑稍微湊近他,嗓音低沉:“其實,我想問問你的。”
謝澄心裡剛鬆口氣,一聽這話,頓時雙手握拳,屏息凝神聽著賀岑的問題,大腦快速運轉,發誓一定把這個問題回答的滴水不漏。
“你怎麼就養成不回屋睡覺的習慣了?”
謝澄呆住。
賀岑停頓片刻,繼續道:“這麼多年,你過的不好。”
這是一個肯定句。
賀岑並不想道出那句尋常的‘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在他看來,這是一句廢話,於謝澄而言也是一句混賬問題。
因為結果顯而易見,謝澄過的並不好,無論旁人怎麼說如今他多麼多麼風光,有錢有權,這些並不是賀岑關注的,他善於觀察,也正是因為這樣,謝澄身上但凡有一絲不同尋常之處,賀岑都能察覺。
那天賀岑被謝澄打一拳,兩人關於小時候的話題就此攤開,但直到現在,他們都沒問過彼此這些年的詳細情況。
盡管賀岑不是退縮的性子,但謝澄在他心裡始終是不同的,實話講,他打心底裡,不想去探究謝澄之前的日子。
賀岑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到結果一定不是他想聽到的。
“對不起。”
賀岑眼神波動過大,習慣性撫摸謝澄後腦,“當年,我沒回去找你,是哥對不起你。”
這個問題賀岑其實可以用任何理由搪塞過去,例如他當時年紀也很小,或是岑與書狀況不佳,等等一系列問題牽連成一條線,哪怕他什麼也不說,謝澄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但這些話在賀岑看來,都是藉口,他是個注重結果的人,中途發生的任何意外全可以推翻不作數。賀岑不想解釋,他覺得那就是強行辯解。他已經猜到,小時候那麼粘著自己的小謝澄,在經歷突如其來的變故時,是多麼無助,每天一定非常難受,這是事實。賀岑不想說自己的原因,那樣謝澄一定會輕而易舉便原諒他,也有可能從沒怪過自己。
賀岑每每想起他們剛分別的那段時間,心中便蔓延一股難以言說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