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咒榨幹了他最後一絲生命,這具身體中殘留的血墜下,皆化為烈焰。
燒光這顆即將停止跳動的心,也燒光不該存在的所有。
在那個熱血尚存的年歲,伏鐘曾不止一次設想過那個由他親手締造的新世界會是什麼樣子,盡管當初他以為自己活不到能看到這一切的時候。
等到真的親眼看見時,對於曾付出的所有,他從未有一分一秒感到後悔。
只是當孤獨地遊走人世之間,他唯獨感到遺憾,遺憾到最後也沒能讓程見微活在這樣不被視作異類的世界裡。
所幸他在漫長的歲月中等到了重逢,雖最終並不圓滿,但也了卻所有的缺憾與虧欠。
極盛後隨之而來的是速朽。
曾以為永不會倒下的人,就這樣在眼前陷入垂死。
過往的糾結與不甘皆拋在腦後,盡成雲煙。
碣陵刀墜落在無盡的血色中,程危泠不顧一切地沖進熊熊燃燒的烈火中,在伏鐘倒地之前將他接入懷中。
“阿鸞!你對自己下了什麼咒?”程危泠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想要擦去自伏鐘嘴角源源不斷溢位的血,手指抹去浮在上面的紅色,露出已深刻入骨的咒痕來,“不——你快告訴我要怎麼解咒!”
臨到死前,迴光返照所掩蓋的舊傷失去掩飾,齊齊浮現在這具即將敗亡的軀殼之上,時間走到盡頭。
伏鐘被程危泠緊緊抱在懷裡,兩人近在咫尺,但他的眼前一片荒蕪的紅,早已盲去的雙眼讓他在茍延殘喘之際再也看不到摯愛之人的臉。
原來赴死前的那一次回眸,便是最後一眼了。
伏鐘在咳血的間隙,拼盡全力,想要推開程危泠抱住他的手。
“地宮就要塌了,快走……我事前……和你說好的,快走……”
“不要,阿鸞,你說過會和我一起出去的!”
懷中的身體遍體鱗傷,程危泠一時之間不知伏鐘到底傷了多少處,能做的只有不要命地將靈力灌向他體內。
源源不斷的靈力輸入,卻始終沒有等到血流停止,傷口癒合。
直到散落在臂彎的長發化為灰敗的銀白,同樣變白的眼睫緩緩垂落,漸漸掩去那滲出血色的眼睛。
“死咒無法可解。”睏意侵蝕,無從擺脫,伏鐘撐著即將消散的神智,一下一下掰開了程危泠的手指,“走吧……”
火舌緩慢舔舐而上,而天頂崩裂的碎石不斷砸落。
重量壓在手臂,斷裂的肩胛骨發出磨合聲,程危泠卻不覺得痛,依舊固執地把伏鐘抱起來。
“求你別死,阿鸞,求你……”
從腮邊滾落的淚水,墜入滿是鮮血的懷中,卻再無人回應。
在意識徹底泯滅之前,伏鐘想到,他的心髒曾受過三次傷——
最初一次,他因傷而無力救回陷落誣害的程見微。
再一次,他被歸來的故人一刀貫穿了胸膛。
最後,他終是為求無所虧欠,親手破碎了自己的心。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