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拉費裡奧沒有絲毫猶豫地往前走去。
哪怕她已經看清那如同大理石一般優美卻無生機的手指上,沒有和她左手無名指上相同的指環,有的僅僅是一道黯淡破碎的戒痕。
如最精密的機械一樣從未停止過工作的大腦,此刻終止所有的思考,就此沉沒入淡紅色的腥甜海水中。
指尖相觸的剎那,佩拉的眼前所有色塊與光影混亂顛倒。
經過漫長的組合與重構後,她發現自己已不再置身於雨夜中的空曠街道。
遠離潮濕與黑暗,身處絕對的光明中,她看到久遠的過往,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十六歲時候的叛逆,從貴族女校逃課,在翻牆出來的時候,於結著青澀果實的蘋果樹下,撞到了一個眼睛圓圓、笑起來很開朗的年輕女孩。
十九歲時候的熱血,戰火燃到故土,退學上了戰場,臨行前戀人在她無名指戴上指環,承諾待她平安歸來後,會永遠和她在一起。
二十一歲時候的生離,無盡的思念,僅靠薄薄的信紙承載。一腔情意,無從述說。
二十九歲時候的死別,所有的發生過的和還沒來得及發生的都成空,一切就此終止。
後來的漫長歲月,她統統再沒有概念。
曾經鮮活躍動的心,已經永久凍結在二十九歲的夏天。
她獨自在人間茍活了許多年,卻彷彿在很早之前便已死去。
早上7點鐘,沒有鬧鐘提醒,伏鐘準時睜開眼睛,感到十分疲勞,退燒後的乏力感即便是擁有充足的睡眠也無法擺脫。
咫尺之間的距離裡有不屬於他的淺淺呼吸聲,伏鐘偏過頭,看到床的另一側已被佔據。
這一眼讓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被窩擠進了另一個人。
程危泠睡相一如既往的差,此時正把他當成一個人型抱枕,將自己的被子踢開,非要擠過來手腳並用像個八爪魚似的纏著他。
伏鐘將壓在胸口的手臂、搭在腰間的腿一一搬開,從那個發燙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恢複自由後起身坐在床沿,扶著額頭醒神。
沒了另一人的體溫溫暖,清晨的寒意重新籠罩了他。
昨天晚上程危泠照顧他的記憶很是模糊,但他卻記得陷入昏睡前在電視螢幕上看到的一切。
這般荒誕卻真實的畫面,伏鐘不覺得只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噩夢,當然也不像傳遞某種特定資訊的託夢,更像是一種某人記憶中過往片段不受控制的溢散。
這種情況通常出現在有高共感能力的人身上,在遇到有著強烈執唸的孤魂野鬼時,便會被動窺見他們念念不忘的生前舊事。
公寓裡除了他和程危泠,沒有其他人,也更不可能有其他來路不明的陰魂敢近他的身。
伏鐘託著額頭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這種篤定都排除了一種可能——這裡唯一的不速之客,是那隻他意外撿到的小雪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