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地,像是石頭打破湖面一樣幹脆。
我心情不錯,所以更覺得他在問廢話。
很多事情我都很懵懂,覺得模糊不清,覺得曖昧猶豫,覺得難受惡心,但只有這件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並且堅定地做成了。
“僅僅是為了不讓他們痛苦?”
彌恙舉著傘,站在我身後,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平靜,“可恕我直言,我不覺得您有那麼在乎他們。”
我靜默了一會兒。
淅淅瀝瀝的雨一點點打濕我的睫毛,寒氣和濕氣比面板更快地親近軀體血肉……我卻連一點反應也給不出了。
“在乎的,很在乎。”我把咳嗽聲壓在喉嚨裡,慢慢往離開的方向走,“但他們也確實不配。”
彌恙沒有再問了。
我能聽見他轉身離開時衣物摩擦的聲音,就像我能聽見小雨打在他傘面的聲音一樣。這並非是我天賦異稟,而是身體瀕臨崩潰的警告、崩壞的應激反應以及一種病態的、迴光返照般的興奮。
我要撐不住了。
明天、後天……哪怕沒有人來殺我,我也活不了多久。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哇!“我又嘔出了一口血,擦幹淨,手上也沾了血。
我看著血緩慢又粘稠地從我手指上流下,非常想笑,但大腦和腹部傳來的劇痛讓我根本笑不出來。
真的好痛啊。
二)
被嚇了一跳啊。
我雖然知道她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瘋癲天真,但也沒想到她的敏感和頭腦能用成這樣。
怎麼說呢,相當不錯的洞察力和分析力,敏銳又大膽。
只可惜,腦子有些問題。
是絲毫不打算在拯救自己這件事上花哪怕一星半點的功夫的人呢。嗯……我稍微理解吧。
我拿著傘,慢慢地往巷子深處走,邊走邊清點自己的計劃。
三衣敷子那邊已經通知了。大概明天早上她就會到達東京。
宮樂身上的東西也差不多成熟了。玉牌掩蓋了大部分氣息,但作為器主的我,可是眼睜睜看著她身上嬌豔欲滴的果實慢慢墜地的啊。
連五條悟也只是察覺,根本沒切實感受到宮樂身上香得燻人的味道……嗯,我抵著下巴想,恐怕也感受到了,只是沒有功夫去關注罷了。
畢竟血蟲的事要更重要一些,直接導致了他今天沒有按照約定殺了宮樂。這麼想來,約定的七天恐怕也只是為了給我施壓,也好、也好,我心情頗為愉快地想,連之後拖延時間的咒靈都不需要了。
到民宿了,我收了傘,同前臺小姐問好。
一切尚在計劃之中,除了宮樂莫名其妙的要求可能會在事後多添上一些麻煩外,沒什麼大礙。而在瞭解了她的想法後,我只會更安心。
我拉開木門,和正在籠子裡的鸚鵡對上了視線。
我的心情沉重了一瞬,但看到他眼神依舊冷凝而憤怒,便又安下心來。
我把雨傘放到了門外,換了鞋,合上了木門,邊向他走去邊說,“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榻榻米的吸音效果很好,一點黏膩的足音都沒有。我拎起了籠子,和那雙鸚鵡眼睛對視,半晌,我先莫名地笑了,“您是覺得這兒住的不舒服,想換個地方嗎?”
我搖了搖木籠,鸚鵡在裡面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猶如冰霜。
“你這樣會給彌族惹來大禍。”他冰冷地警告我。
所以啊……我真的最討厭這種長輩式的口吻了:警告還是教導,嘲笑還是安慰,無論是惡意還是善意,我都不喜歡。
我岔開腿坐在榻榻米上,把籠子放在旁邊,手肘放在矮桌上,支著頭,“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