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說完一大串了之後,才發現宮樂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眼珠像無機質的玻璃珠,她遲緩地說,你們……不知道?
我們該知道什麼?宮治很著急。
宮侑也不知道。後來他知道了。
我是因為你們才進的醫院……但我不怪你們,是我自作自受,我無能為力。宮樂退後幾步,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可爸爸媽媽永遠都只看著你們,我是垃圾,是殘次品,他們不需要我。第二句話,她舉起了手裡的弓,上面有兩支箭。
宮侑這才發現她側對著他們的那隻手一直攥著一把弓。
所以我討厭你們。她笑了,帶著惡意,咧嘴笑了,滾。不要再出現。不然下一次,我一定要會把箭射到你們腦袋上!她幾乎是在嘶吼,箭矢伴隨著嫉恨與暴怒向猛獸一樣向他們撕咬過來,宮侑渾身僵硬,只能眼睜睜看著箭矢射向他。
箭矢頭是銀色的。好像眼淚 。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她還會射箭呢。
……
宮侑在天旋地轉中回過神,然後被一群護士帶著去包紮,只來得及看一眼跌倒在草坪上的宮樂。
她看著他們,又哭了。
哭什麼,他都沒哭。
宮侑覺得很痛,但強忍著沒哭出來,這次要道好多好多個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都不夠!他這次絕對不會這麼容易原諒她!他想著,伸手去摸懷裡的護身符,打算臨走前扔給她。
然後發現護身符不見了。
那枚護身符,花了他幾個月零花錢的護身符,寫著“平安長樂”的護身符,他覺得宮樂收到一定會開心的護身符……不見了。
病房、櫃子、長廊、草坪……他和宮治在哪裡都找不到,急得他想要哭出來,卻在餘光中瞥到了。
在垃圾桶旁邊。
他訥訥地提醒阿治去看,然後拉著他的手把護身符撿起來。
髒了、不知道被誰踩了一腳、踹了一腳、然後擠著推著、到了垃圾筒,連那幾個字也看不出來了。
宮侑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天崩地裂、在粉碎、在嘔吐。他緊緊捏著護身符,覺得阿樂可能再也不會和他們和好了。
……
“不要再想她了。”阿治看著要比他冷靜些,“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她因為爸爸媽媽喜歡我們不喜歡她、因為她總是生病,所以討厭我們。”
“……”宮侑沉默了一會兒,“可是……”他張口想說什麼。
“沒什麼好可是的,讓那些該死的五分鐘去死!”阿治打斷了他的話,“她就是徹頭徹尾的背叛者!”
宮侑沉默地看著宮治。宮治突然站了起來,開始焦躁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就像他們媽媽煩躁的時候做的那樣。
然後突然回頭,“扔了它!”宮治抓住他的肩膀,尖叫,“阿侑,扔了它,就現在,我再也不要看到它了!”
護身符,被宮侑撿回來了。此時正放在宮侑手裡。
“扔了它!現在就扔了它!”客廳裡回蕩著小男孩兒的尖叫聲,“你難道還覺得她會和我們在一起嗎?!不會了。她討厭我們!”
“她討厭我們!她恨我們!你知不知道?!白痴!”
宮侑怔愣的表情終於松動了,他像是剛醒了一樣。
緊捏著的護身符被他著急忙慌地、像是燙手山芋一樣扔進了垃圾筒。
……
宮治在很長的時間都在後悔自己當時的所作所為。
不該拉著阿侑上山祈福,不該拉著阿侑去看阿樂,不該因為憤怒和恐懼對著阿侑吼,甚至不該對那個小胖子動手……以至於讓這一切都成為了他和宮侑相當糟糕的回憶。
是做夢想到都會惡心地吐出來的回憶。
但這樣也有一個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