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吵架的次數變多了,她的脾氣太惡劣了,吵著吵著他和阿治還沒說什麼,她倒自己先哭了。哭著喊著說為什麼只有她是這樣?為什麼只有她的身體虛弱成這個樣子?為什麼他和阿治就健健康康的只有她活得像是個殘次品?!
殘次品是什麼?宮侑不知道。
他當時只是在想新買的排球和遊戲機要藏哪裡好、掛在陽臺的衣服又出現在衣櫃裡可是他沒有放進去、阿樂肯定又要進醫院了、不知道這次要呆多久……他沒有如初次那般驚慌,甚至能指揮著阿治去幫忙叫醫生。
阿樂幾乎每隔上幾天就要進醫院一趟,她怕孤單,他和阿治就總是去醫院陪她。一般呆在醫院的時間都不會太久,但每次病治好了以後阿樂都會很沉默,然後跟他們道歉。所以就算是他們吵過很多次架,他和阿治都沒有討厭過她。
他們知道她只是病了。
但那次過於久了。
久到媽媽都不願意讓他們老是往醫院跑,久到那次爭吵的記憶都在漸漸模糊,久到那個被阿樂絆倒的胖小孩兒,你們的妹妹馬上就要死了!
你妹妹才死了!最先發火的是一直沉默的宮治,他沖上去就打他,你被阿樂教訓得還不夠是不是?還敢過來?
本來就是!我媽說的!那個小孩兒哭著說,誰叫你們家生那麼多一樣的小孩兒?本來就應該死掉一個!誰像你們三個似的長得一模一樣,活該你們爸媽不喜歡你們!嚇都嚇死人了!
於是,旁邊自持身份的宮侑也加入了對胖小孩兒的單方面毆打中。
打完以後心情是舒爽的,等到了第二天,最開始軟的、驚懼的,也是心髒。
阿樂不會真的死了吧?宮侑急著向宮治求證,太久了,這肯定超過五分鐘了,她現在還沒回來!她不會真的討厭我們了吧?
宮治額角冒青筋,喂喂喂!阿侑你才是哥哥啊!你問我嗎?我怎麼知道!但五分鐘肯定已經到了啊!就算到了,不是你說的可以再等五分鐘嗎?!
我是聽爸爸說的啊!我怎麼知道能不能再等五分鐘?宮侑抓狂。
……
他們壓根就不相信宮樂會討厭他們,這個選項被排除在外,於是兩個人很認真地討論了一番‘五分鐘到底有多久’,以激烈的爭吵作為結局,兩個人一致決定上山祈福。
父母每年都帶著他們三個參加祭典,讓這個祭典在三個小小的世界裡顯得神聖又莊嚴。
我們去求稻荷神。宮治拍板,那樣阿樂絕對就會好起來。
於是他們被鄰居家友善的阿姨帶著上山了。
宮侑宮治非常虔誠地、規規矩矩地給那座“神不像神、妖怪不像妖怪”的稻荷神磕了頭,上了香,把兩個存錢罐裡的錢都倒出來,一部分給了鄰居阿姨讓她幫忙捐香油錢,一部分買了據說是超級靈驗的護身符,等著宮樂出院的時候,送給她。
“平安長樂”,那是她名字的寓意,他和阿治一起選的。阿樂收了,想必會開心一段時間,也就沒那麼容易病了。
沒有。
沒有。
她不開心,她非常非常的……不開心。
等待時間太久,他們滿懷期待地、急切地、焦慮地,溜進了醫院。看見了站在草坪上的宮樂,穿著藍白條病服。
宮侑手裡攥著護身符,想自己要生一會兒氣,生得久一點,讓宮樂至少道三個歉、不、四個。
一個是對他們撒氣、一個是惹他們哭、一個是住院那麼久從來不給他們打電話、一個是,嗯,也沒什麼,他就是很想讓宮樂哄哄他。然後再把護身符給她,說,你要快快好起來,我和阿治在家裡等你。
……要不還是三個吧。
宮樂太久沒反應,宮侑忍不住自己走過去。
好吧,四個太多了,那三個吧,三個就可以了……喂,搞什麼,幹嘛這樣看他?……兩個吧?喂喂喂,至少也得兩個吧!再不能少了,她讓他擔心那麼久,比平時多一個怎麼了?!
他站定在她旁邊,不由火大,看什麼看!他瞪她,難道不該是你先說話嗎?
你這樣看著我,我也不會只讓你只道一個歉的!他用眼神表達自己的堅定和怒火。
可宮治偏偏在這個時候和他毫不同步。
阿樂。他先是喊了她一聲,然後很快地抓住了宮樂的肩膀,你怎麼了?
宮樂笑了一下,時至今日,宮侑和宮治依舊很難形容那種笑帶給他們的絕望。
她很慢很慢地說,像是第一次學會說話一樣,爸爸、媽媽……肯讓你們過來了?
宮治不安地握著她的手臂,宮侑的第六感卻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不對勁,你怎麼了?他著急地問她,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嗎?你怎麼一直都沒回家?你的病好了沒有?為什麼一直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