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的聲音慢慢恢複平靜,不複之前的冰冷。細細琢磨暖黃燈光下它那雙漆黑的小眼睛,居然還能從裡面找到幾分溫和。
“找誰呢?”
我把玩著茶杯,指尖所觸,是細膩、仿若在流動的釉彩。心中突然生出了幾分煩膩,我把茶杯輕輕放下,問他,“是下一個宮樂嗎?”
“這次是個意外。”鸚鵡立刻回答,“誰也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的關系竟然會……怪異到這個程度。把一個死人硬生生逼活,生不生死不死,也難怪當初彌安會抓住她不放了。……”
他繼續說他的,我卻已經沒心思聽下去了。
無非就是想要證明宮樂的情況有多麼特殊,藉此讓我趕緊脫身,最好當夜離開東京、去幹正事罷了。
正事。
拿茶杯遮住唇角,我輕輕笑了。
紅身黃冠的鸚鵡簡潔而有力地論證宮樂到底有多特殊、處理她的事又到底有多麻煩,昏黃的燈光下,那身純正的紅色也落了灰。
一點一點地,我覺得自己在慢慢變得漠然。
前輩怎麼不明白,我其實……早就已經厭倦這種日子了。
二)
彌恙說我要死了,有個怪人要殺我。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是因為那個怪人窺伺我身上的東西。
“什麼東西?”我問他,他的臉色又疲憊了不少。
“生機和氣運。”幽幽燭火下,他的眼神顯得詭譎。
我有些喘不過氣。
彌恙見我這樣,輕輕一笑,垂下眼,睫毛打下陰影,聲音暗啞,“我似乎沒跟您說過。抱歉,這是我的問題。”
他說,“命理附著在靈魂上,命理供養和記錄人一生的氣運,延成線,就是我跟您說過的命理線。命理可以被盜取和借用,但生機和氣運必須沿著命理線進入靈魂,才能為人所用……”
“可你說過,我沒有命理線。”我遲疑地打斷他。
“您的兄長給您了。”
他不緊不慢地說,“一切都給您了。只是形式有些特殊。連結從他們身上生長出來,像是臍帶一樣,連到您身上。生機和氣運,源源不斷地從他們身上流到您身上……但您用不了那麼多,多餘的就溢位來了。”
他抬眼看我,頗為不忍,“您的靈魂,脆弱到危險呢。”
……
之後他說的話我都沒有聽。
三)
……
好惡心。
我要死了。
想到這個,我居然感覺到一陣輕松。那個怪人很厲害,彌恙看起來對他也沒有辦法,在不那麼走心地試探過好像知道點什麼的母親結果得出‘絕對不能招惹’的警告後,我幹脆利落地放棄了掙紮。
將死在他手裡認定為我的最終結局,就像知道明天要下雨於是把傘放進包裡一樣。我開始想自己死了以後要埋在哪、怎麼埋、葬禮要請多少人、葬禮要怎麼辦……想著這些會讓我飄飄蕩蕩恍惚不安的精神好很多很多。
這不怪我。是東京的錯。
這裡和我很不搭,自從來了這裡以後,我就又多了好幾個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