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些什麼,轉頭,卻只能看見白熾燈下她因為嘔吐而半彎著的背。薄薄的睡衣下,脊柱骨一節一節地暴起,上面,淩亂的黑發顫抖著,脖頸上的冷汗隱隱反光。
耳邊是她撕心裂肺地嘔吐聲……更煩了,他蹙眉,轉頭不看她。
“大半夜的,你搞什麼搞?”抱怨的話也無端帶上幾分關切,讓他在說出口的那瞬間就想撤回。
“抱歉、”宮樂吐到最後就只能幹嘔了,她斷斷續續。
“但、我一看到你這張臉、嘔、嘔……就忍不住想、嘔……嘔,我的錯、嘔……”
她總算吐完了,宮侑的臉也徹底黑了。
“我……”他咬牙,想說幾句反諷回去。她卻好像一開始就預料到一樣,傾身,握住了他垂在大腿側的手。
她手小,冰冰涼涼的,還有些滑,他下意識抓了一下,握緊了,心尖莫名顫了一下。他覺得整支手臂好像都被凍住了。
她的手為什麼總是那麼涼?宮侑抿嘴,臨到頭的怒氣散了一半,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還跪坐在地上,伸手拉過宮侑的手,把頭抵在了他的手背,“我好睏,”她小聲說著,沒有抬頭看他,他卻依然能感受到手背上那一小塊暖意,那是她的額頭。
過了一會兒,她說,“哥哥,我們先睡覺好不好?”,頭一點一點,倒真像是困了。
宮侑被她氣笑了,“你搞搞清楚,”俯身,把她的臉往兩邊扯,“是誰大半夜把我吵醒的?”他把她抱起來,往外走。
宮樂見他這樣就知道他氣消了。她枕在他肩頭,低聲開口,“那也是你先給我留門的,不然我也進不來……”
宮侑聽見了,但沒說什麼。
他看得出來宮樂是真的累了,自己也累了,所以不想鬥嘴,更不想附和,何況……聽她這樣說,他其實有一點微妙的喜悅。
“你再說我就把你從陽臺扔出去,一了百了。”他側頭,威脅性地笑笑,作勢要把她甩出去。
“我錯了我錯了,”宮,“不說就是了。”
在這種時候,她顯得格外乖巧。
宮侑真正意義上地笑了,懷裡的人讓他突然覺得滿足。
但這種滿足感的耐用度不夠,才躺下一會兒,宮樂就又鬧起來了。
“你安分點,這都多晚了……明早還要早訓。”
宮侑半閉著眼,轉身,從後面抱住宮樂,手搭在她眼睛上,把她整個人往懷裡帶了帶。
“睜那麼大,你打算睜著眼睡覺?”
他摸到了她長長的黑睫,軟的,讓手心有些癢,只是一下靠得太近,他幾乎算是貼著她耳朵說話。
“沒有。”她反駁,“誰會睜眼睛睡覺?”
宮侑頭往後靠了靠,手還半攬著,“說困的是你吧?上了床又不睡,告你欺騙感情哦?”他眼晴閉著,下巴無意識蹭了蹭她的頭頂。
“……”懷裡的人靜默了一會兒,突然動了動。
幾聲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挲聲後,宮侑覺得喉嚨撲來一陣熱氣,迷糊地睜眼,黑暗中、月光下,宮樂正一錯不錯地看著他。
他們對視一會兒。慢慢地,宮侑不由低頭,讓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
溫涼的觸感變得滾燙從額頭一路蔓延到脊柱,興奮感讓他整個後背都開始發熱。
朦朧間,他又湊進了一些,兩道溫熱的呼吸從碰撞到開始糾纏、急促——他分得出哪道是她的——濕熱的空間一點一點變得幽暗且狹小,像是在搶奪空氣一樣,微妙的窒息感一點點加重……他徹底醒了。
睜開眼,他與那雙近在咫尺的、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對視。
在黑暗中,她眼睛微微反射著水光……他心頭一顫,竟然生出幾分心虛來。
“……怎麼不躲?”
他掩飾性地笑笑,伸手抹了抹她的眼角,卻只摸到幹燥光滑的面板,一絲濕潤也沒有……宮侑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