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袋裡,放著一個禦守。
她想到這兒,慢慢直起身,把筆袋拿過來,拉開拉鏈,裡面果真安靜地躺著一枚禦守,也是綠色的。
她鬱悶的心情稍有好轉,手指一捏,有些小心地把它拿起來,放在手心……這是今年過年,三個人一起去神社求的。
說是求禦守,但他們家的人其實都不怎麼信神,這禦守也只給她一個人求了,求的,是健康。
宮樂默默摩挲了一會兒禦守表面上的花紋,放回去了。
又趴下了。沒去翻手機,不會有人發訊息給她的。
有事父母只會聯系宮治,沒事就頂多給宮侑打打電話,從沒有她的份,她一開始不忿,後來也就慢慢不在意了……至於她的哥哥……現在好不容易下課,大概正在和朋友打鬧玩笑呢,哪裡有功夫管她?
……對呀,怎麼可能有功夫管她?
她這樣想著,桌面上蔥白的手指突然停下了動作,慢慢蜷縮起來。
她突然生氣起來,死寂的情緒像是拉開什麼洪閘一樣,悲傷、哀傷、憤怒……到最後,她甚至開始焦慮,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在爬的螞蟻。
時間為什麼過得那麼慢?
那枚禦守帶來的安寧散得這樣快,空氣都變得焦灼。
她不安地扣弄著手心,一邊不由想……為什麼時間過得那麼慢?趕快上課啊,都在稀奇古怪地說些什麼廢話!你們閑著,她可是還有事情要做的……為什麼,為什麼還沒到午休?
內心的躁動一點一點透過薄薄的那層膜迅速鼓脹,帶著崩裂的危險。
她胡亂——這還是跟著宮侑學,她以前從不知道自己會被這種動作安撫——捂住自己的眼晴。記憶中,溫熱幹燥的手心會在虹膜上捂出紅光。
她的手有些小,但沒關系,他們的氣味都差不多。
宮樂緊蹙的眉頭終於一松。
不管是在宮治宮侑還是在宮樂自己眼裡,宮樂其人,都是那種需要被超級小心地呵護的家夥——但不是。
事實上,拋去自憐和演戲的成分,宮樂並不是敏感的人,相反,因為身體狀況和多年隔離,她在人際交往方面相當孤僻遲鈍,由於早年經歷,對他人視線更有一種脫敏之後的漠然。
冷漠的性格,再加上標誌的臉和超群的成績……她或許知道吧,班裡不少人、走廊不少人其實都在偷偷瞄她。
——一朵奇怪的高嶺之花,不少人暗地裡給她安了稱呼。
新晉的高嶺之花正往樓下走,蹙著眉,不知道該拿自己手上這封信怎麼辦。
她拆開看過了,越看越難受。這份情書,詞句不通,標點混亂,錯字一找就是一堆,誇張至極的表述和修飾……她當然不願意讓某個人看到這個,那她成什麼了?
可要就簡簡單單地扔了,她又覺得不解氣……可要真撕了扔到飯裡……可以是可以,只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的哥哥?
這件事從頭到尾和他們沒有一點關系,她只是善妒,不是是非不分,這不是他們的錯。
何況,宮樂皺了皺鼻子,這紙還噴了味道奇怪的香水……
不能送,不想扔,不能撕……她眉心皺得可以夾死蚊子,手上薄薄的那層紙在她逼人的目光中抖瑟著,蕩起金黃色的海浪。
逼視了一會兒情書,什麼用都沒有。金色又透明的灰塵在她與紙張之間飛揚,像是很快就要越過鼻尖……阿秋,咳咳、宮樂打了個噴嚏,咳嗽幾聲。
沒人管這兒嗎?就算沒多少學生走那也不能連衛生也不打掃啊……還百年高校呢……心底腹誹幾句,眼見那灰塵還要撲上來,宮樂趕緊把那張紙摺好,隨手塞到裙褲兜裡。
她繼續下樓,心裡憋著口氣,煩躁的腳步聲在樓梯間霹靂巴拉地響。
都怪這破情書!不然她早就到了,怎麼也不會被灰塵嗆到!
不能送不能撕不能扔的……難不成……要她自己收著?
宮樂想到這裡,後牙槽死死地咬住了。
心裡莫名的委屈近乎屈辱,輕而易舉,本就蓄勢待發的火氣暴起。她的表情素日冷淡糾結,如今倒也染上了陰沉的怒火和狠意。
那張紙死死地被她掐住,她盯著那張紙,像是隔空掐住了誰不斷掙紮的脖頸,手發力,紙被扭曲到終於不能扭曲,鬆手,情書狼狽地攤在她的手心,再一抖,情書就掉下去了,順著長長的螺旋的樓梯,一路掉到陰暗的底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