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瑛瑛聽說過陽春暉的名頭,她正懷疑著女淫賊的徒弟很可能是個小女淫賊,見到沈苓與一個年輕俊美、風彩卓然的正派俠士坐在一處談笑,自然而然便猜想是她在勾引人家,心裡已然存了幾分鄙夷。
正這時,只見客店夥計端了託盤過去上菜,先經過沈苓身旁,沈苓站起身,姿態自然地檢視了一下託盤裡的飯菜,將託盤接過手去。
那一瞬間,她背對著陽春暉,面對著許瑛瑛與程青昊這邊,許瑛瑛正巧留意到她動作輕小地掀了一下託盤裡的紫砂湯盅,像是往裡面放了什麼,然後將那湯盅拿起,轉過身放到陽春暉面前,許瑛瑛脫口叫了出來:“她在下藥!給陽少俠下了藥!”
程青昊不及阻攔,許瑛瑛已飛身躍入視窗,沖去桌前叫道:“陽少俠不要喝,這小妖女給你下了藥!”
聽了這一嗓子,不但沈苓與陽春暉雙雙愣住,大堂裡其他客人與夥計們也都望了過來。
程青昊尷尬不已,追進門來道:“瑛瑛你亂說什麼?”
“師兄你沒看見,她剛剛真在這湯盅裡下了藥,我看的清清楚楚!”許瑛瑛緊緊瞪視著沈苓,就像要拿眼神鎖住她,防止她飛身逃遁一般。
程青昊知道自己師妹雖然單純冒失,倒還不至於無中生有,說看見必定是真看見了,便也詢問地看向沈苓。陽春暉對首次謀面來主動搭訕的沈苓也有所提防,聽了這話也望著她,等聽她的解釋。周圍的客人也被驚動,一時間,全大堂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苓身上。
沈苓面不改色,將面前三人逐一望了一眼,最後望向陽春暉道:“陽少俠,你是不是修煉七玄功導致任脈受阻,近日常有氣息不暢、內力不濟的症狀?”
陽春暉眸光一閃:“正是,姑娘如何知道?”
“我自幼習練醫術,對此一望便知。”沈苓十分坦然,“方才我確實在你的湯盅裡下了藥,那藥就是針對你的病症,可為你調理血脈,緩解不適。你我今日初次謀面,我怕贈藥給你你也不敢吃,以致耽誤了救治,才出此下策。”
陽春暉似笑非笑道:“正如姑娘所言,你我今日初次謀面,你竟會為了替我治病,如此煞費苦心?敢問在下何德何能呢?”
程青昊與許瑛瑛也有這樣的疑心,仍然都望著沈苓。許瑛瑛尤其一臉“看你還有什麼話說”的表情。
沈苓露出淡淡一抹冷笑:“是啊,我煞費苦心替你治病,不過是一時閑的難受,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罷了!”話音一落,她一把抄起那個紫砂湯盅,咕咚咕咚地將裡面的湯灌進自己嘴裡,眨眼就喝下了大半盅。
在那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沈苓“咚”地一聲將湯盅頓在桌上,抹了嘴上一把,“這下你們還疑心我下的是穿腸□□麼?等到他內傷發作,藥石無效的時候,可別想起我來!”
說完她轉身就走,程青昊、許瑛瑛、陽春暉三人連忙一齊阻攔,爭相道歉說好話,尤其許瑛瑛和陽春暉,簡直都無地自容了。
陽春暉知道自己的內傷,只是究竟有多重也說不清,有病的人當然都盼著有人能治,再加上平日他也沒對外人說起過,所以聽見沈苓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他就已經信了一半,再見人家自己把下藥的湯喝了,疑心也就所剩無幾。
而許瑛瑛就是根直腸子,遠比陽春暉更好騙。
“我這內功隱疾從不為外人道,姑娘能夠一眼看出已足見所言屬實,我實不該再多懷疑。”想到這會兒再道歉必定讓人家覺得他只為求人家再來看病,陽春暉又是沮喪又是無奈,“在下確實無德無能,再說這隱疾也拖了多年了,不敢指望姑娘相助醫治,只是不想叫姑娘寒了心,覺得一片好心被人辜負。陽某在此賠禮了。”
許瑛瑛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拉著沈苓衣袖都快哭出來了:“褚姑娘你別走,都是我有眼無珠,幾次三番懷疑你,這一回我看清你是好人了,你若生氣便來打我罵我,我定無怨言。師兄往日就常說我是個空腦殼,空長了一副人的模樣,還不如小貓小狗聰明,我還不服氣,今日看來果然應了他所言,你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
沈苓聽得啼笑皆非,也不由得感嘆:唉,不管怎麼說,主角們本質上都是好人吶!
正因都是好人,慣於以善意揣度別人,才會這麼好騙。
她擅長用藥使毒,那會兒給陽春暉下的其實是迷藥,陽春暉當時不會發作,等到夜間睡下,卻會一直睡上一個晝夜才醒,足以錯過原本與許瑛瑛見面的時機,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人家許瑛瑛竟然提早闖來了。
沈苓喝下了自己下的藥倒不怕什麼,事後輕輕鬆鬆便可解除藥效,只是看這意思,說不得她還得真去為陽春暉配一副療傷補藥,以自圓其說了。
許瑛瑛也是一大門派的大小姐呢,竟然一點架子都沒,說道歉就道歉,沈苓終於對她也有了點好感。
今日的工作總結如下:1、阻攔男女主相見失敗;2、成功與男主女主及男二都交上了朋友。
這……大概也算是個好進展吧。
被他們勸說著重新落座,沈苓抬頭望了眼程青昊:“你們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與師妹二人正要趕去黃山參加廖掌門籌辦的武林大會,途經此地。”程青昊嘴上說得坦然,臉上卻是熱辣辣的。從無極崖趕去黃山根本不該途經這裡,沈苓能想不到他們是有意跟蹤她麼?這託詞真爛透了。
沈苓看出他不動聲色,臉上卻迅速飄紅,不由得“嗤”地笑了出來。這人就是傳說中的老實頭兒了。
陽春暉與許瑛瑛都在擔憂她仍在生氣,見她露了笑,心裡也都鬆了口氣。程青昊卻被她笑得更加臉如紅布。
四人閑聊了幾句,提起他們與沈苓如何相識,許瑛瑛說:“褚姑娘是我師兄的救命恩人呢。”
程青昊及時給她使了個眼色,許瑛瑛雖不伶俐,倒也明白了,當下留意著口風,沒將褚姑娘是女淫賊徒弟的事透露出來。
沈苓留意著許瑛瑛與陽春暉互相之間的態度,只見他倆說起話來都很自然,倒看不出有什麼一見鐘情的意思。
四人一桌吃了晚飯,沈苓發覺程青昊一直說話不多,是四個人中最沉默的一個,遠不及陽春暉談笑風生。乍看之下,陽春暉就像個明星,光芒四射,程青昊則像個幕後工作者,低調內斂,存在感極低,就像被罩在了陽春暉的陰影之下。
沈苓看在眼裡,很有點怒其不爭:怪不得你師妹會跑,換我遇見你這麼悶的師兄,說不定我也跑了!
忽然想起了《笑傲江湖》,假如嶽靈珊從小相處的師兄是林平之那樣的沉穩性子,之後遇見了令狐沖那樣瀟灑外向的少俠,說不定也會動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