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醫術和丹青一樣用心,只是有人欣賞我的丹青,沒人欣賞我的醫術,難免就分出個高低。”蘇映寧很無奈的嘆了口氣。
周婉容輕聲笑了,“聽說你可以將死的說成活的,活的說成死的。”
“誰說的?”蘇映寧說完,往門外瞪了一眼。
門外的朱傾兒不由得抖了一下,她稍稍提高嗓門道:“我只說實話。”
“你爹孃將你教得很好。”如此出色的女兒沒在自個兒身邊長大,周婉容很失落,但又很慶幸,若是女兒跟著她,一定是錦衣玉食,生活樣樣精緻講究,絕對不會像此時一樣荊釵布裙,可是,也不會如此熱情奔放有活力。
蘇映寧像是不經意的說道:“我爹孃疼我、寵我,不喜歡約束我,但他們也不會放任我,我好玩偷摘人家的橘子,我娘會拿竹子打我手心;我氣不過給到處欺負人的壞痞子下瀉藥,我爹自罰陪著我三日不吃飯,告訴我,大夫是要救人性命,不是要害人性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周婉容一臉好奇。
“偷摘橘子是三歲,下瀉藥是六歲。”蘇映寧微抬起下巴,雖然這些行為不對,但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厲害。
“你還做過什麼事?”
“我做過的事可多了,為了掏鳥窩,不小心捅了蜂窩,還好我聰明,立即蹲下身子裝死,可是三哥哥就慘了,竟然跟蜜蜂比賽誰跑得比較快,還好後來他跳進水裡,蜜蜂沒有堅持太久,決定放過他。”
“你三哥哥肯定因為你受了不少罪。”
“是啊,可是他說他心甘情願承受,每次我睡不著,他就會陪我坐在棗樹上吹風,我要畫魏晉遺風的公子掙銀子,他就的,他是最沒出息的哥哥。”
周婉容還想聽更多女兒的事,但她也知道自個兒不能太貪心,女兒願意分享這些已經夠了。
“對不起,若非當時情況危急,我不會丟下你。”這是她今日來這兒的目的,無論女兒是否願意認她,她覺得應該說清楚當時的無奈,甚至給她一句道歉。
“我明白,我爹說,我生出來的時候很瘦弱,可見得在親孃的肚子裡吃了很多苦——這是當然,一路逃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時時刻刻擔心是否有追兵,換成是我,還不知道能否堅持下來,可是,你為我努力到最後一刻。”
“你原諒我了?”
“我不怪你,你為我安排了最好的去處,這就夠了。”
周婉容早有心理準備,甚至自我安慰不必太在意,當初既然舍棄,今日就不該有所期待,不過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心裡有多麼渴望聽見女兒喊她一聲“娘”。
“夜深了,我走了。”周婉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間。
蘇映寧跟著走到房門口就停住了,靜靜的目送周婉容離開。
“姑娘。”朱傾兒可憐兮兮的喚道。
“你覺得我很殘忍,是嗎?”
朱傾兒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只是不解。”
“我也不理解自個兒為何如此固執,想那麼多幹啥?”蘇映寧邊呢喃邊踅回房間,更了衣,爬上床。
朱傾兒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無聲一嘆,替她蓋好被子,熄了燈火,退出房間同時關上門。
誠如太後所言,冷宮那樣的地方,平日連只野貓都沒有,實在不需要浪費太多人力,不到十日,親衛軍對這兒的巡視就提不起勁,開始縮減次數,三日後,甚至也不來巡了。
可是為了安全起見,太後硬是教自個兒再忍上數日,確定真的風平浪靜,才悄悄的帶上蘭嬤嬤和兩個大宮女,隨著李公公來到冷宮。
太後終於看到李公公找到的箱子,箱子並不起眼,靠著幾案被放置在角落,早就蒙灰了,若不在這兒生活,應該不會留意到這只箱子。
太後讓李公公將箱子拖出來,她看了一眼箱子上的鎖,鎖頭很普通,便吩咐道:“李公公,去拿根短斧過來,將這個鎖頭砍斷。”
“太後要不要先將箱子搬回慈寧宮?”李公公覺得很為難。
砍斷鎖頭不難,但是發出來的聲響很可能引來侍衛,這就麻煩了,可是慈寧宮不同,主人不吭聲,其他人當然不好過問。
“若是裡面不是家要找的東西呢?”太後可不想讓今晚的努力變成一場笑話。
蘭嬤嬤連忙出聲道:“李公公,拿件被子蓋上,就不用擔心聲音傳出去。”
李公公點了點頭,趕緊四處尋找短斧和被子。
蓋上被子,用短斧砍鎖頭製造出來的聲響確實小了點,可是,依然教幾人聽得心驚肉跳,深怕會引來侍衛。
“快一點。”太後不耐煩的道。
李公公只好加快動作,咚一聲,鎖頭掉下來了,他趕緊丟下手中的短斧,拉開被子,再小心翼翼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塵,開啟箱子。
箱子裡面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匣子,匣子看起來精緻貴重,李公公看得兩眼發直,伸手要摸,太後粗魯的一把推開他,走上前,讓翡翠提著燈籠過來,方便她看清楚裡面的東西。
太後拿起一個匣子,開啟一看,不由得皺眉,這是先皇寫給容妃的情詩,她氣惱得將匣子用力摔在地上,接著拿起一個匣子,這一次看見的是容妃親手給先皇繡的帕子,帕角是一條龍尾巴勾著一朵鳶尾,看得令人火大,她當然又是舉起來往地上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