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瓔珞伺候皇後歇下,起身出了正殿,到令嬪現居的西偏殿請安。
令嬪正倚在矮榻上捧了書看,斜靠在雕花鏤空的榻側,一身懶散絲毫沒有後宮嬪妃端莊姿容的樣子,可偏就如此顯得她與其他人不同。
“令嬪娘娘。”魏瓔珞依禮請了安。
令嬪將手中一卷書本撂了,“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夫人說會兒話。”
殿內悄無聲息,只有炭火的些微響動,令嬪自榻上起了身,款款走了過來,“坐吧。”
“誰做的?”魏瓔珞站著沒動。
“你覺得會是誰?”令嬪不答反問。
“那夜我們明明商議過,長春宮裡面,也時時處處防備,怎麼還會變成這樣?”魏瓔珞蹙眉,一顆心提了又提,“是袁春望嗎?”
“如果我說是他,你定會很失望吧。”
“你只管說,如果真是他……我亦不會饒過。”
“半個月前你進宮,我出言提醒,你便將長春宮得力的人佈置給我,你如此做,不也是先對袁春望起了疑心麼?”
“是,那夜我去見他,發覺他手腕上繞了個絡子,我早先在長春宮伺候,與鐘粹宮常常來往,認得那是玉壺的東西,便猜到他可能會是鐘粹宮的一環,但是我始終相信,他會顧念與我的情分,不會對長春宮動手。”魏瓔珞言語中難掩痛心,她生性多疑,很難給予別人信任,一旦遭到背叛,便是摧枯拉朽的坍塌。
“不,”令嬪搖搖頭,“他不是鐘粹宮的一環,而是鐘粹宮,成為了嫻妃的一環,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嫻妃真的如她素日裡表現得那般置身事外吧。”
“這後宮的風雲詭譎,哪個不是身在其中,誰能置身事外,就算他是嫻妃的人,憑他的心性,憑他的手段,自然也能在自保和動手之間,取一個平衡,否則他就不是能活到現在的袁春望。”
令嬪默了一默,“你說得沒錯,袁春望確實動了手,也確實在兩者之間,折了中,可是這大好的機會,他肯放過皇後,我卻不會放過純貴妃,推波助瀾這種事,要做自然要波瀾壯闊才是。”
“果然是你。”魏瓔珞哂笑一聲。
“鐘粹宮在炭火中錯了手腳,我便將計就計,悄悄把皇後和七阿哥留在了延禧宮,讓她們有機會動手,更十拿九穩的得手,只不過她們沒有想到,長春宮的火會燒起來沒人發覺,於是火勢便越來越大。”令嬪的嘴角含著淡淡的冷笑,“既然有人做初一,就不能怪我做十五。”
“若只是不小心走水,沒有傷及主子和皇子,自然不會惹得皇上動怒,可偏偏是長春宮,皇上愛重皇後,以他的雅號長春居士賜名此宮,這長春宮毀了,毀的是皇上與皇後的伉儷情深,皇上沒理由不深究……令嬪娘娘,好手段。”魏瓔珞緩緩道。
“過獎,”令嬪嫣然一笑,“打蛇打七寸,出手若不準不狠,少不得被蛇反咬了去。”
魏瓔珞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你真是個可怕的對手。”
“也是個可喜的幫手。”令嬪又懶懶地倚了下去,“有我這樣的盟友,你大可不必隔著宮牆擔憂。”
“可我如何相信你能一直是個可喜的幫手呢?”
“我不會害皇後,皇後性賢,能容得下我,”令嬪笑了笑,“當然,或許別人也能容我,但是我不喜歡冒不必要的風險,我定會保皇後,因為我沒有野心,或者說,我的野心沒有其他人那麼龐大,因為我沒有顯赫的孃家支撐,斷了對後位的覬覦之心,做個寵妃足矣。”
“可是真心話?”魏瓔珞看著令嬪。
“句句肺腑。”令嬪也看著魏瓔珞。
☆、六十七、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