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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脆生生的“且慢”,莫名地含了草原公主的天生威儀,就連平日裡只聽皇帝差遣的李玉,取鐲子的動作都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阿湛,不得無理。”達紮爾站起身來,沖著皇帝施了一禮,“皇上,阿湛一時情急頂撞了,還請皇上恕罪。”
“無妨,”皇帝擺了擺手,望著急匆匆奔過來的阿湛,“不知阿湛公主因何阻攔啊?”
“皇上,”阿湛跑過來,往傅恆身邊一跪,“方才四巡騎射,鹿角上的彩頭都被歸了敖德木勒,不知為何臣女方才掛的這彩頭,要獻給皇上?”
“阿湛!”達紮爾再次喝道。
“大哥,我這手鐲,原本就是要給第一的人的!”阿湛轉頭去望達紮爾,目中頗為為焦急,“那是娘親留給我的一對兒鏨花鐲中的一隻!”
達紮爾一愣,“阿湛,你……你這是要……”
“阿湛公主有所不知,”李玉一旁輕聲解釋道,“咱們朝廷的官員,在禦前所得,不論是何物斷沒有自己留下的道理,除非是皇上賞賜,要知道,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那就請皇上,將這鐲子賞賜給傅恒大人吧。”阿湛急道。
“既然是公主隨身之物,奴才豈能留下,還請皇上做主,允奴才還給公主。”傅恆沉聲道,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哈哈哈哈——”
皇帝尚未說話,突然聞聽下方達紮爾發出一陣笑聲來,“這一個非要朕賞,一個非說不要,朕正為難。達紮爾,因何發笑啊?”
“自然是笑我這妹妹,向來眼睛長在頭頂上,誰也瞧不上,沒想到卻看中了咱們傅恒大人,也難怪,大人英俊不凡又勇武無雙,莫說是阿湛,我若是女子,定然也是喜歡的。”達紮爾笑道。
“達紮爾王,事關公主聲譽,切莫亂說。”傅恆眉頭緊皺。
“我大哥沒有亂說,我就是喜歡傅恒大人。”阿湛突然朗聲道。
紅衣女子在傅恆的身側,含笑地望著他,毫不扭捏地吐露自己的心聲,雖難免羞怯,姣好的雙頰染了紅暈,但是大大方方清清楚楚,“我喜歡傅恒大人。”
這般昭告天下一般的宣稱,在坐席當中,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妃嬪命婦們莫不是自幼嫻熟知禮的大家閨秀,曾幾何時見過這般膽大的女子,膽敢在這許多人面前對著男人說喜歡,有的掩了面暗啐一聲不知羞恥,有的好奇地瞪大了眸子,原先倒沒仔細看這公主,此刻自上而下細細打量著,果然草原的女子作風豪放,此言不虛。
傅恆一時之間腦子混沌一片,頭痛。尤其是能感受到席間一側投射來的目光,正如午間最毒辣的太陽在炙烤他的臉一般,心中不由懊悔,早知如此,取這個第一做什麼。
“公主美意,在下惶然,恕不能受。”傅恆低聲道,複又沖著皇帝躬了身子,“請皇上準奴才將這鐲子還給公主。”
“皇上有所不知,我們草原上的規矩,女子將信物系在獵物上,勇士們可以爭搶,誰能獵到並取得信物,便要娶那女子,當然了,這只是我們草原的規矩,傅恒大人不知情,但是阿湛這鐲子從未脫手,第一次送了出去,也……也不好就這麼收回來吧。”達紮爾解釋道。
“這倒真是難住朕了,”皇帝一笑,頗為無奈,“先前達紮爾說過有意在大清勇士中為公主擇婿,朕原本想著不能辱沒了公主,至少也得指個皇室貝勒相配,倒沒成想公主……”
“皇上,公主金枝玉葉,奴才實在不是良配。”傅恆急道。
“皇上,阿湛不要嫁皇室貝勒,阿湛自由生長於草原,原也受不得那許多拘束,阿湛要嫁,便要嫁咱們滿清第一的巴圖魯!”阿湛脆生生地說道。
“公主倒是個率真的姑娘,”皇後緩緩開口,目光中含了贊許,“只不過,傅恆已有妻室,公主身份尊貴,豈能做人側室,還請公主三思。”
“皇後娘娘,”阿湛仰起頭,“娘娘說得極是,阿湛也從未想過要做側室。”
“阿湛公主不想做側室,可是傅恒大人府中已有正妻,這……便不好辦了。”純貴妃慢條斯理地開口,語下也頗有為難。
“如何不好辦了?”阿湛朗聲道,“休了便是。”
一語出,滿席寂。
傅恆剛欲開口,突然看到皇後微乎其微地搖了一下頭,只得不作聲站在一旁。
“阿湛公主,”純貴妃笑道,“咱們中原不比草原,傅恒大人身居一品,夫人也受封誥命,休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是那麼容易……那就是說也是可以休的,”阿湛冰雪聰明,很快就抓住了純貴妃話中的紕漏。
純貴妃似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斂了聲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