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瞥了魏瓔珞一眼,“好,朕給你兩個選擇,下個月太後壽辰,傅恆回京——”
魏瓔珞心中咯噔一聲,背後泛起一絲涼意,只聽皇帝繼續道:“到時候,你去告訴富察傅恆,說你從未真心喜歡過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貪慕富貴,是你欺騙了他。第二,紫禁城第一場冬雪的時候,三步一叩,聲聲認錯,直到走完十二個時辰,二擇其一,你自己選。”
“奴才謝皇上恩典,奴才一定……三步一叩,聲聲認錯,走遍東西六宮十二個時辰。”魏瓔珞朗聲謝恩。
皇帝的臉色沉了下去。
“不識抬舉的東西。”
今年京城的初雪來得特別遲,或許是為了彌補這早該來而未來的雪,十一月,一場鵝毛大雪籠罩了整個紫禁城。
傅恆進了宮門,在德勝身後向乾清宮走去,心頭想著見過皇上便可去探望皇後,再請明玉去傳個信,便可見到瓔珞了,一念及那個心尖上的人兒,心裡便是又甜又澀。
大雪飄飄揚揚,宮中甬道上全是厚厚的雪,傅恆剛走了幾步,突然瞧見前方一個瘦小的身影,跪在了大雪地裡。
“奴才罪該萬死。”
傅恆的心猛地一揪,腳下生根般地走不動了。
那瘦小的身影遙遙晃晃地站起,行了幾步,又跪了下去,“奴才罪該萬死。”
德勝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擋住了傅恆的視線,“傅恒大人,快請吧,皇上等著你呢。”
傅恆看著魏瓔珞,遲遲未動,手指緊握成拳。
德勝見了,小聲對傅恆說道:“皇上說了,紫禁城第一場冬雪的時候,讓魏瓔珞從乾清宮開始,走遍東西六宮,三步一叩,走完十二個時辰,便讓她回長春宮侍奉。大人您快別看了,咱們該走了。”
魏瓔珞已經一步步地叩到了傅恆身邊,二人擦肩而過,魏瓔珞目不斜視,背脊挺得筆直,聲音似乎比方才更洪亮了一些,“奴才罪該萬死。”
傅恆仰起臉,遙望著乾清宮的方向,閉了閉眼,心底一片悽涼,原來造化弄人,有些事或許可以改變,可有些事,卻非人力可以扭轉。該經歷的,或早或晚,還是要經歷。
這一場大雪從早上一直下到了過午,養心殿內炭盆嗶啵作響,烘得殿內暖暖的。
“傅恆,你又輸了。”皇帝落了一子,笑道。
“是,皇上棋藝精湛,奴才甘拜下風。”傅恆將手中棋子投進斛中。
“傅恆,你心不在焉吶。”皇帝淡淡道。
“回稟皇上,奴才掛念皇後娘娘,請皇上準許奴才去看望。”傅恆掀袍跪了下來。
皇帝靜靜地看著傅恆片刻,倏然一笑,“朕知道你們姐弟情深,自然會準許你去看望的,李玉,把朕那件黑狐大氅拿來,隨傅恒大人一起送去長春宮給皇後。”
“謝皇上。”傅恆叩了恩典,退了出來。
走出養心殿,滿目的蒼白大雪刺得傅恆眉心一跳,
回京述職,皇帝賜宴,宴後手談,他耳邊卻一直回蕩著魏瓔珞的那句“奴才罪該萬死”,席間不知道自己端了幾次杯,落子時記不得錯了多少步,只念著那個人,在這刺骨寒風中,究竟走了多少步,叩了多少頭……
“哎——傅恒大人啊,您慢著些,奴才跟不上您。”李玉捧著大氅,跟在傅恆身後,氣喘籲籲。
剛說完,沒想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李玉一下撞到傅恆的背上,一個趔趄才堪堪站穩。
“哎喲——我的傅恒大人,我說您這是怎麼了……”李玉捂著鼻子,話說了一半兒,不吭聲了,心道怪不得呢……
“奴才罪該萬死……”魏瓔珞也看到了傅恆,強撐著再次從地上爬起來,拖著幾乎凍僵的身子,往前走了幾步,又重重地摔在雪地裡。
傅恆再也按捺不住,一個箭步踏了過去,“瓔珞……”
李玉吃嚇,連忙上前攔住傅恆,“傅恒大人,這可使不得……”
“李總管,她是個姑娘啊!已經兩個多時辰了,再這樣下去,會沒命的。”傅恆的牙幾乎要咬碎。
“是,奴才知道,但是這事兒,旁人都管得,唯獨傅恒大人您,管不得,”李玉沖著傅恆搖搖頭,逐字逐句地說道,“大人,您若是真想讓瓔珞姑娘活命,就千萬別過去。”
魏瓔珞虛弱地跌坐在雪地裡,自李玉的身後看向傅恆,在他的眼中濃濃的心痛中看到小小的自己,蒼白的嘴唇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無聲地張了張嘴。
少爺。
我沒事。
少爺。
我好想你。
☆、十、避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