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原花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光線,模糊看到於果站在窗戶前,她躺著不動,睜開的眼也沒有神,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於果皺眉看著她這副頹廢的模樣,懷裡還抱著個盒子。
“那是什麼?”
“是他啊,你不認識他了嗎?”她的嗓子幹啞,聲音很難聽,圈著盒子的胳膊不自覺地收縮。
“他死了你就這麼糟踐自己?我看你跟他關系也沒好到這個地步。”
秋原的眼睛漸漸有了神,消化了她的話,轉而是憤怒,坐起身來,“你害他還不夠嗎?他死了還來說風涼話。”
“我是害他一回,可你也別忘了他的手也幹淨不到哪兒去。”
“你!”幾天未進食秋原身體格外虛弱,一時氣急昏了過去。
“又一個蠢貨。”於果嘀咕了一句。
秋原醒來,天已經黑了,身上蓋著被子,摸不到盒子,猛地起身四下尋找,好在在床頭櫃上找到了,她拿起盒子放在腿上,這才恢複了平靜。
“你醒了?我煮了粥。”於果端著粥走進來,碗放在床頭櫃上。
“你來這兒做什麼?”
“你放心,既然我害了他一回,他現在死了,我也不追究了。”
秋原瞥了眼她放下的粥碗,心想要是毒藥,那便一了百了,端起來往嘴裡送。
“你放心,沒毒的,我當時放你走,現在也不會害你,更何況他都死了。”
“他死了,你如願了,開心嗎?”
於果看她這樣,很想給她一巴掌,但想來不能對女孩子動手,更何況眼前這人確實受刺激不少。
“你想他?當初不是拼了命逃走的嗎,怎麼又對他戀戀不捨的。”
秋原放下碗,拿起安眠藥的倒在手心上,“沒什麼,是我活該。”
於果也沒攔她,“等你睡到再也不想在床上待著的那一天再清醒吧。”她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不知誰送的快遞,在外面桌上,收件人殷思林。”
秋原本來沒理會她的話,但聽到收件人名字,想來有可能是他,撲騰跳下來床,赤腳跑了出來,她跪在地毯上,一單薄的信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空的。
沒有寄件人,收件人是殷思林。
她小心翼翼地拆開,是一張相片。主人公是她,那天見過蛇尾回來,被一女孩子撞掉了眼鏡,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唯獨她靜立著,眼神空洞而迷茫的望著鏡頭,而她根本沒看到鏡頭以及鏡頭背後的人。
相片背後寫著字。
我實現你想要的,你跟我回家,好嗎。
等我。
沒有署名,利落的筆鋒只留下簡單的幾個字。她抓著相片的手止不住的抖,心被挖走一般痛不欲生。她無聲而苦悶的人生,孤單而無助,在風雨飄搖中忍隱地漂浮了二十多年,終於有人喚她回家了,在這一刻所有過往化為決堤的洪水,嗷嚎大哭,像是想把過往的委屈和不甘,痛苦和心酸全部都傾瀉而出。
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她的哭聲,撕心裂肺,劃破了漆黑無盡的夜。這間房子外,加班的女人拖著疲憊的身體等待末班車,醉酒的男人說著決絕的情話,便利店叮咚叮咚的門鈴響,值夜班的收銀員目送客人離去。
悲傷太淺了,生活依舊再正常不過,他們不知道有人曾死去,有人為此痛不欲生,也不知道加班的女人回到怎樣的家,不知道醉酒男人說的愛有多長保質期,不知道便利店的生意怎麼樣,值夜班的收銀員工資會不會多一些。
這世上的故事太多太多了,悲傷是生活的基調,每個人的苦都各不相同,深夜碰撞的響鈴,是誰與誰的悲傷遇見,但沒有人能化解彼此的悲傷,人生是自己的,悲傷也是,吃到嘴裡的苦才是生活,每個人都是芸芸蜉蝣,能做的只有接受。
悲傷中會生出怎樣的花,黎明會來,新一天會來,相信小行星撞地球,還不如相信生活總會繼續下去,悲傷的果是什麼味道?我希望你永遠都無需品嘗。
秋原睡了醒醒了又睡,接連的夢境怎麼也掙脫不開,她有很多機會可以醒來,但睜眼望著空洞而花白的天花板,悲傷就洶湧而來將她淹沒,心痛得無法呼吸,她寧願選擇沉浸在疲憊不堪恐懼不已的夢境中,也不想醒來面對他死了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