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安保不是吃素的,少爺一發話,當即團團圍上去。
來弔唁的客人認出薛啟民,驚訝道:“這不是薛老嗎?敘哥兒,誤會了誤會了!”
裴敘懶得廢話,眉心蹙著,示意保鏢把他們趕出去。
裴敘身後,蔣時微和楊博懷對上眼神,接著目光下移,看見薛啟民衰老但仍神采奕奕的一張臉。
那是她血緣上的祖父,她第一次見。
父親還在世時,她問過他:“姥姥和姥爺生了媽媽,那誰生了爸爸呢?”
薛嵐避而不答。
後來她長大一些,從媽媽口中得知,爸爸和他父母的關系很差。
“微微以後不問爸爸這些事了,”蔣舟琴攏著小時微的長發說,“爸爸會生氣的。”
小時微點點頭:“我明白了。”
但直至今天蔣時微也不知道,薛嵐為什麼和親生父母關系不好。
更無從知曉,薛啟民為什麼會出現在裴家的靈堂。
面對一圈黑衣保鏢,薛啟民從容不迫:“裴老仙逝,薛某特來敬奉輓聯。”
眼見裴敘要動武,裴琰先一步出面,淡然道:“山高路遠,薛伯父特地走這一趟費心了。只是靈堂燭火燻人,請薛伯父保重身體。”
言下之意也是“送客”。
薛啟民不答話,渾濁的眼睛轉了轉,目光移向蔣時微。
裴敘不動聲色擋在時微身前,盯著薛啟民。
薛啟民說:“薛某今日來,不但為了弔唁裴老,更為了——接回骨肉血親,時微。”
時微沒來得及吭聲,裴敘說:“這兒哪有你什麼骨肉血親?種樹的時候你死了,摘桃的時候又活了?”
這話說得著實難聽,時微攥緊裴敘的後衣擺,有些緊張。裴敘把手往後遞,她小心翼翼牽住。
薛啟民一派氣定神閑,微笑說:“稚子無辜,我與薛嵐夫婦的矛盾不該延續給下一代。先前不來,只是因為舟琴把監護權給了裴家,我尊重她的遺願。現在來,是因為監護結束了,時微也是時候認祖歸宗。”
楊博懷幫腔:“裴少難道以為,薛家養不起一位孫女兒嗎?”
裴敘冷笑,白燭光下陰翳非常:“您想過養嗎?”
楊博懷要接話,裴敘又說:“您當蔣時微是什麼小貓兒小狗兒,想不管就不管,想接走就接走。哦對了,蔣時微姓蔣,您怕是忘了。”
薛啟民神色如常:“姓什麼都好,總歸不姓裴。”
意思明明白白,蔣時微歸哪家都行,總之跟裴家沒關系。
可蔣時微,怎麼就該從屬誰了?
裴敘聽著要發火,剛邁出去一步,蔣時微拽住他,自己從身側走了出來。
“薛老先生,”她淡淡開口,“監護結束,並不意味著我需要給自己換一位家長,而是意味著,我是一個有資格全權決定自己事務的成年人了。”
薛啟民雙手交疊在膝頭,食指動了動。
蔣時微說:“這裡是我的家,我哪兒也不去。您來弔唁我爺爺我很感謝,旁的不必多說。”
“爺爺?”薛啟民咧開嘴笑,“那麼,他們對你很好了?”
時微眼神沒波瀾,掃向裴琰和他的妻子、兒女,再瞥向裴敘,最後鄭重點頭:“嗯,很好。”